1987年1月,兰香县卫生院内。
“乔清婉,难道你真的忘了咱们俩的关系了吗?”
男子一脸严肃,身着墨绿军装,站在乔清婉面前。
乔清婉躺在病床上,一脸困惑地望着这位年轻英俊的男子。
“景行哥,你不就是我邻居嘛?”
陆景行眼神微妙变化,凝视她良久,才慢慢说道。
“对,我只是你的邻居。你好好休养,我改天再来看你。”
话音刚落,他立刻转身离去。
乔清婉看着他的背影,眼神从迷茫变得清晰,轻声说道。
“陆景行,既然你不打算娶我,那这辈子,我就成全你和许薇。”
乔清婉重生了。
前世,她和陆景行是邻居,长大后成了情侣,已经谈了两年,马上就要步入婚姻的殿堂。
出院后,两人按照原定的婚期,如期举行了婚礼。
婚前,陆景行信誓旦旦地承诺会好好待她。
但婚后不久,陆景行就申请调往西北军区。
一去就是一生。
乔清婉曾争吵过,抗议过,却都无济于事。
后来她才得知。
陆景行之所以远赴他乡,全是为了许薇。
他与自己交往,娶自己,也是因为许薇嫁人了,他觉得跟谁结婚都无所谓。
这一世。
她不想再经历上一世那种形同守寡的婚姻,决定放手陆景行,也放过自己。
陆景行走后,乔清婉等输液结束,便起床准备出院。
刚走出病房,乔清婉就看到母亲急匆匆地赶来。
“清婉,伤得重不重?疼吗?怎么就下床了?”
乔清婉摇了摇头。
“妈,打了消炎针,现在好多了,我们回家吧。”
说着,乔清婉拉着母亲往外走。
她记得今天小姨要回家,前世小姨想带她去北京深造舞蹈,但那时她即将与陆景行结婚,所以拒绝了。
这一世。
她要去北京,要登上更大的舞台,追逐自己的梦想!
母女俩经过一间敞开门的病房时,看到陆景行正小心翼翼地扶着许薇往外走。
乔母见状,脸色立刻沉了下来。
乔清婉还没来得及阻止,乔母就走进了病房。
“陆景行,你马上就要和清婉结婚了,不照顾清婉,却跑来照顾一个陌生女人?怎么,还没结婚就找小三了?”
许薇一听,立刻眼眶泛红。
“阿姨,您怎么能这么冤枉人?我和陆旅长是清白的!”
陆景行瞥了一眼乔清婉,对乔母说:“阿姨,您误会了,许薇同志身边没有亲人朋友,我只是路过帮个忙。”
乔母还想说些什么,却被乔清婉拦住。
“妈,您误会了,许薇同志也是文工团的,大家都是军队的战友,景行哥照顾她没什么不妥。”
她又对陆景行说:“景行哥,对不起,我会跟我妈解释清楚的。”
说完,乔清婉拉着母亲离开了卫生院。
走出卫生院,乔母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乔清婉。
“乔清婉,你怎么就这么没出息?别人都欺负到你头上了,你还帮她说话!你和陆景行马上就要结婚了,你生病了,他不照顾你,反而去照顾别人?不行!我得去找他们家要个说法!”
乔清婉急忙安抚愤怒的母亲。
“妈,您别乱说,什么结婚不结婚的,景行哥和我只是邻居,他没义务照顾我。而且他是军人,我的伤也不严重,他去照顾别人也是应该的。”
乔母眼中满是震惊。
“你被车撞傻了?你忘了自己马上就要和陆景行结婚了?”
乔清婉神色平静地解释。
“妈,医生说我脑子里可能有血块压迫了神经,有些记忆不太清楚了,既然我都不记得了,那我和陆景行的婚事就算了吧,我不想和陌生人结婚。”
乔妈妈沉默了好一会儿,才把目光投向了乔清婉。
“你和陆景行谈了两年的恋爱,你那时对他那么痴迷,怎么现在说放下就放下了呢?”
乔清婉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涩的微笑。
“或许是命运觉得我们不配,所以让我把这段感情给忘了。”
乔妈妈叹了口气。
“咱们先回家吧。”
乔清婉和妈妈刚走到大院的门口,就看到一辆奔驰车停在那儿。
车边站着一个穿着时尚的女人。
“小姨!”
乔清婉兴奋地叫了一声,快步走向乔小姨。
乔小姨上下打量着乔清婉。
“听说你出了车祸,我正打算去卫生院看你呢,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?”
乔清婉摇了摇头。
“已经没事了,外面冷,咱们进屋聊吧。”
三人进了屋。
乔妈妈给乔小姨泡了一杯糖水。
“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?”
“怕你工作忙,就没提前告诉你。”乔小姨喝了一口糖水,接着说,“姐,我这次回来是想带清婉去北京,清婉跳舞跳得很好,她应该去大城市发展,我的老师”
“不行!”
乔小姨的话还没说完,就被乔妈妈打断了。
“清婉马上就要结婚了,不能去北京。”
乔小姨愣了一下。
乔清婉急忙说:“妈,我不想结婚,我要和小姨去北京!”
乔妈妈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快。
“你这是在说什么疯话,不结婚以后怎么办?就待在家里,等到脑子里的血块消失了,再和陆景行结婚!”
说完,乔妈妈回到屋里,拿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金镯子,放在了桌上。
“你看看,我们两家连定亲的信物都交换了。”
小姨见状,赶紧缓和气氛。
“清婉你先去休息,去北京的事,咱们以后再说。”
乔清婉只能先回屋,她坐在床边,看着墙上的挂历,特意圈出的日子。
1月25日。
是她和陆景行结婚的日子。
乔清婉拿起笔,在那天画了一个大大的叉。
上辈子有多期待这一天,这辈子就有多厌恶这一天。
这时,有人敲了敲门,小姨走了进来。
小姨坐在乔清婉旁边,握住了她的手:“我听你妈说了,你还是留下吧。一辈子能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不容易。”
乔清婉转头看着挂历上画叉的日期:“那如果他不喜欢我呢?”
小姨愣住了,想了很久才开口。
“那就算了吧,单相思太累了。”
小姨离开后,乔清婉躺在床上,一直望着窗外的月亮,直到天亮。
第二天。
乔清婉趁妈妈不在家,拿出两家定亲的金镯子,走进了隔壁的陆家。
陆景行穿着军装,正在洗漱。
“景行哥。”
乔清婉看着他挺拔的身影和清冷的侧脸叫道。
陆景行看向她:“你怎么来了?”
“听我妈说,我们两家不久前订了婚,而且还交换了定亲信物。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,而你也说,我们只是邻居。”
“我想,我们之间应该是有什么误会,所以,我们把定亲的信物换回来吧。”
陆景行听到她的话,深邃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。
他洗了手,将毛巾挂好。
“清婉,你我从小一起长大,你是个好女孩。我们确实订过婚,阿姨没有骗你。”
“昨天我说的话,是因为你刚醒不久,怕你情绪激动。医生说你脑子里的血块是暂时的,等血块消了,你应该就会想起所有。”
乔清婉摇了摇头。
“这种事谁也说不准,要是一辈子消不了,那不是要耽误景行哥你一辈子吗?所以还是退亲吧。”
“那这事,你妈知道吗?”陆景行问。
乔清婉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。
“知道。”
说着,她把金镯子递给陆景行。
“景行哥,你拿好,别弄丢了。”
陆景行看着这样的乔清婉,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
过了一会儿,他把金镯子推了回去。
“你先拿回去,明天我带你去市里的医院看看,看完检查结果再说。”
乔清婉呆住了。
她搞不懂陆景行为何不肯与她解除婚约。
为了避免引起陆景行的疑虑,乔清婉只能暂时同意。
“行。”
回家的路上,陆景行又喊住了她。
“别走。”
乔清婉转过头,看到陆景行递给她一只金手镯。
“你忘了这个。”
乔清婉没有接过来:“你先帮我保管,等我恢复记忆了,我再取。”
“好的。”陆景行收起了手镯,又问,“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?不记得我们是怎么订婚的吗?”
乔清婉摇了摇头。
“最近两年的事情,我确实记不清了。”
陆景行看着乔清婉,表情复杂。
他轻声自语:“不记得也好。”
乔清婉转身进屋,靠在门上,心一阵阵地抽痛。
陆景行说得对,不记得更好。
但他错了,乔清婉不仅记得这两年,还记得前世。
前世。
三个月前,许薇订婚了,陆景行也立刻向她求婚。
她从小就喜欢他,当时立刻答应了。
但在许薇新婚之后,她和她的丈夫申请年后调到西北。
不久后,陆景行也去了西北。
乔清婉出了车祸,文工团特别批了两天假,让她好好休息。
但她不敢放松。
年末的汇演即将到来,她想争取这次领舞的机会。
前世,婚礼和演出时间很接近,她忙于婚礼,没有争取领舞。
这次,她要为自己而活。
乔清婉在家练了一整天的舞蹈。
晚上。
去百货商场购物的乔母和乔小姨回家,看到在堂屋跳舞的乔清婉。
小姨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,转头对乔母说。
“姐,你真的不希望乔清婉有更好的发展吗?”
乔母沉默了很久,一句话也没说。
第二天。
陆景行一大早就来找乔清婉。
“走吧,去市医院检查。”
乔清婉点点头,穿好衣服,刚走到门口,陆景行拦住了她,取下墙上挂着的乔清婉的围巾,帮她戴上。
“天冷,多穿点。”
陆景行靠得很近,乔清婉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,礼貌而疏远地说。
“谢谢,我自己来就行。”
陆景行放在她脖子上的手,微微一僵,然后才慢慢收回。
两人穿戴整齐后,一起出门。
吉普车停在大院门口。
乔清婉打开车门,看到坐在副驾驶的许薇。
“清婉,我有点晕车,坐这里你不介意吧?”
乔清婉上车后摇了摇头:“没事,这是景行哥的车,他都不介意,我介意什么?”
听到这话,陆景行透过后视镜看了乔清婉一眼,然后又迅速收回视线。
在车上。
许薇向陆景行道谢。
“景行,我只是感冒,你还特意开车送我去市医院检查,谢谢你。”
陆景行一贯冷漠的声音,带着一丝温柔。
“感冒严重了可能会引发肺炎,还是小心点好。”
许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。
“谢谢你,景行。我丈夫提前调去了西北,身边最熟悉的人只有你了,以后有事免不了要麻烦你。”
“都是战友,应该的。”
乔清婉注意到,陆景行说这话时,虽然嘴角带着笑,但他笑得很勉强。
她坐在后排,没有加入两人的谈话。
一小时后。
吉普车停在医院门口。
三人走进门诊楼,陆景行挂了两个号。
一个是脑科,一个是内科。
陆景行拿着挂号单,走到两人面前。
许薇不停地咳嗽。
陆景行把脑科挂号单递给乔清婉。
“脑科在二楼,我先带许薇去检查,一会儿过去找你。”
说完,他带着许薇走向内科诊室。
乔清婉看着两人的背影,自嘲地笑了笑。
第一次见到未婚夫把未婚妻丢下,带着别人的老婆去看病。
乔清婉收回视线,上二楼,按照医生的指示去拍片子。
拍完片子后,她坐在医院走廊里等结果。
一小时后。
陆景行才带着许薇来到脑科。
他问:“检查结果出来了吗?”
还没等乔清婉回答,医生拿着片子走了过来。
“检查结果出来了。”
医生端详着手中的X光片,语气轻松:“脑部的血块问题不大,让它自然消散就好,对身体没啥大碍。”
陆景行急切地问:“是不是血块消散了,记忆就能恢复?”
医生点了点头。
“理论上,这么小的血块不应该影响记忆。但世事难料,如果血块消散后记忆还没恢复,再回来检查。”
乔清婉从医生手中接过诊断报告。
“多谢医生。”
医生离开后,许薇向乔清婉发问。
“清婉,你出车祸后失忆了吗?”
“是的,这两年的事情我都记不太清了。”乔清婉回答。
许薇露出了然的表情。
“难怪我觉得你对景行没那么热情了,原来是这么回事。”
她微笑着继续说。
“你可能还不知道,景行、我还有我丈夫,我们三个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。以前很多人追求景行,但他都没答应,情书一送到他面前,他就会当着我的面撕掉。我去哪儿,他就跟到哪儿,我还以为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他呢,没想到现在他决定和你结婚了。”
“清婉,你得快点恢复记忆,然后和景行结婚,不然他又要天天缠着我了。”
听到这话,乔清婉心中充满了讽刺。
结婚,也挡不住陆景行继续纠缠许薇。
毕竟在上一世,陆景行可是纠缠了许薇一辈子。
陆景行打断了两人的对话。
“既然没什么大问题,我们就回去吧。”
三人离开了市医院。
陆景行开车,先送许薇回家。
许薇下车前对陆景行说:“景行,今天辛苦你了,等我病好了,请你吃饭。”
“好的。”
说完,陆景行开车带着乔清婉返回大院。
下车后,乔清婉礼貌地向陆景行道谢。
“景行哥,今天谢谢你,我先回去了。”
陆景行叫住了乔清婉。
“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,你年纪比我小,照顾你是应该的。”
乔清婉只是笑了笑,没说话,转身进了屋子。
堂屋里,乔母和乔小姨已经准备好了饭菜,等着乔清婉。
乔母见乔清婉进屋,直接问。
“清婉,你把陆家给的订婚信物还回去了吗?”
乔清婉点了点头。
乔母叹了口气:“算了,妈作为过来人,看得出来景行对你也不是太上心,你要是不想和他在一起,那就不在一起吧。”
乔清婉惊讶地看着母亲,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。
“谢谢妈。”
乔小姨也立刻说:“既然不结婚了,过完年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北京?”
乔清婉急忙点头:“要!”
小姨笑着说:“好,这段时间你好好练舞,过完年我带你去见我的老师,让你在更大的舞台上展示自己。”
“好!”
第二天。
乔清婉去了文工团排练演出。
她想在离开前,最后争取一下文工团领舞的位置,弥补上辈子的遗憾。
走进排练厅,刚换好衣服,许薇走了进来。
许薇脸色苍白,看起来弱不禁风。
文工团团长关切地问。
“小薇,要不你再休息几天吧,身体最重要。”
许薇摇了摇头:“没事,我马上要去西北了,想在走之前争取一下领舞的位置,不想留下遗憾。”
大家听了,偷偷地看向乔清婉。
乔清婉虽然比许薇年轻,但她的能力比许薇强,是最有希望成为领舞的人。
只要乔清婉在,许薇就没机会。
乔清婉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,继续练习舞蹈。
只是舞蹈排练到一半时,许薇晕倒了,团长急忙把她送去卫生院,其他人继续排练。
晚上。
乔清婉结束了排练,从文工团出来,往家走。
刚走进胡同,就看到站在大院门口的陆景行。
陆景行快步走到乔清婉面前,直接说。
“清婉,你把领舞的机会让给许薇吧。”
乔清婉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,皱着眉头问道。
“这算什么道理?”
陆景行难得放慢了语速,耐心地解释道。
“许薇年后就要去西北军区了,可能以后都不会回来了。她想在这段时间里,完成一次领舞的梦想,不想留下任何遗憾,这也算是她最后的心愿。”
“清婉,你还年轻,以后领舞的机会多的是,没必要争这一次,你就体谅她一下吧。”
乔清婉深吸了一口气,目光坚定。
“我不会让步的,大家凭实力竞争,谁的就该是谁的。”
陆景行看着乔清婉,有些不敢相信,以前的乔清婉从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,对他总是很好,也很宽容。
难道失忆会让人的性格也发生变化吗?
陆景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
乔清婉本想进屋,转身的瞬间,忽然想起了什么,又回头看向陆景行。
“景行哥,我家给你的定亲玉佩,你能先还给我吗?那是我父亲的遗物,我母亲说想要拿回来,换个信物,可以吗?”
陆景行没有怀疑,点头答应了。
“好的,我回去找找,改天给你。”
说完,他紧接着问道。
“你最近的记忆有恢复吗?”
乔清婉面不改色地摇头。
“没有。”
说完,她转身进了院子,回到了自己的家。
晚上临睡前。
乔小姨又指导了一遍乔清婉的舞蹈,在小姨的指导下,她跳得比之前更好了。
舞蹈结束后。
乔小姨拉着乔清婉坐下。
“我把你跳舞的录像带寄给我的老师看了,她很看好你,去北京后,只要你考核通过,就可以正式成为她的学生,去舞蹈学院深造了。”
“谢谢小姨!”
乔清婉满怀对未来的憧憬入睡。
可是第二天一早。
乔清婉刚到文工团,就被团长叫去了办公室。
“一周后小年夜舞蹈《红绸舞》领舞的人选已经确定了,是许薇同志。”
乔清婉难以置信,立刻反驳。
“团长,许薇连伴舞都跳不好,怎么能领舞?”
团长语重心长地说。
“这是陆景行,陆旅长的意思,我们也没办法。你还年轻,以后这样的机会多的是。你能力强,只要是金子,在哪里都能发光。而且,许薇为了这个机会,累得三番五次进卫生院,你多体谅体谅她。”
乔清婉听到这话,紧握的手都在颤抖。
又是体谅。
她体谅许薇,谁来体谅她?
许薇这不行那不行,自己为什么非要体谅她。
过了许久。
乔清婉语调平缓,一字一句地说。
“团长,我不会体谅她,这个社会不是谁弱,谁有理。我只希望你们做这个决定不要后悔。”
说完,乔清婉转身走出了团长办公室。
晚上。
乔清婉回到大院。
陆景行站在院门口,手里拿着一条红围巾。
乔清婉越过陆景行,直接往院里走。
陆景行拦住了她,把围巾递过去。
“清婉,我只帮许薇这一次,你别生气,这条围巾送给你。”
乔清婉抬头看向陆景行英俊的一张脸,讽刺地问:“一条围巾就想打发我的领舞资格,景行哥,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?”
陆景行对上她微微泛红的眼眶,眼底闪过惊讶。
“清婉,你怎么会这么想?你以后会是我的妻子,我给你买礼物是应该的,不是为了哄你。”
会是妻子?
真的吗?
是守活寡的妻子吧!
乔清婉早就不对陆景行抱有任何希望了,她转移了话题:“景行哥,我爸的玉佩你拿过来了吗?”
陆景行点头,把口袋里的玉佩交给了乔清婉。
乔清婉将玉佩紧紧握在手心,在心底长长地舒了口气。
玉佩拿回来了,这门亲事,算是退了。
陆景行观察着乔清婉那轻松的神态,不由得皱起了眉头,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不快。
“我已经提交了结婚申请,一旦批准下来,我们先去领结婚证,婚礼就定在之前说好的25号。过几天,我会陪你去百货商场挑选婚礼用品。”
乔清婉却摇了摇头,表示不同意。
“结婚的事可以再等等,我现在脑子一片空白,不想在糊里糊涂的情况下就结了婚。”
陆景行沉默了好一会儿,才缓缓开口:“行,那就等你记起来了再说。”
说罢,陆景行递给乔清婉一条红围巾。
“这个给你。”
乔清婉却把围巾推了回去。
“我对红色不感兴趣,你还是送给许薇吧,她喜欢。”
说完,乔清婉转身走进了院子。
在上一世,陆景行每次给她送礼物,都是在她因为许薇而感到委屈之后。
就像是先打一巴掌,再给个甜枣。
‘巴掌’吃得太多,现在即便是再甜的枣也甜不了她的心。
那条红围巾让乔清婉想起了陆景行以前送给她的礼物。
回到屋里,她拿出了衣柜里曾经小心保存的木箱。
里面全是红色的物件。
红色的发带,红色的裙子,红色的手套。
上一世,乔清婉在整理屋子时,无意中发现了陆景行专门记录许薇喜好的小本子。
那本子上只有一页写着。
许薇喜欢的颜色:红色。
和陆景行交往时,他送给她的礼物总是红色的。
她曾经问过陆景行,为什么总是送她红色的东西。
陆景行当时回答说:“我觉得红色非常适合你。”
乔清婉现在回想起陆景行说这话时的表情,那眼神分明是在透过她思念着别人。
她把所有陆景行送的礼物都收了起来,打算明天一起扔掉。
上一世,因为婚前陆景行给的一点点甜头,她在老家守候了一生。
这一世,她只想为自己而活。
接下来的日子里,文工团照常排练舞蹈,准备小年夜的演出。
排练过程中,许薇总是出错。
每次出错,还没等团长开口,她自己就坐在地上哭了起来。
大家便安慰她。
“不是你的错,你已经很努力了。”
“对啊,已经比之前跳得好多了,只要没受伤就好。”
“没事的,等到上台那天自然就会了,你别难过。”
虽然大家都觉得许薇跳得不好,但也都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,多练习一下就好了。
乔清婉则保持距离,只做好自己的工作。
小年夜前,每次排练结束,陆景行都会来文工团接许薇。
他每次来,都会给许薇带一些小礼物。
红花油,蛤蜊膏。
乔清婉每次从两人身边经过时,都能听到陆景行在安慰许薇。
“没事,听他们说你比之前进步了很多,别紧张,慢慢来,你一定可以。”
时间飞逝。
一周后的小年夜,文工团正式登台表演《红绸舞》。
这次观众不仅有辽城军区的领导,还有很多买票来看演出的观众。
上台前,同事们还在安慰紧张的许薇。
“许薇,相信自己!”
“对,别紧张。”
大家上台,各自就位。
随着音乐声响起,幕布缓缓拉开,聚光灯亮起,照在领舞的许薇身上。
许薇双手高举红绸,随着鼓点用力向上扬起,形成大大的弧线,其他成员随着音乐的节拍,翩翩起舞。
最开始一切顺利,但随着音乐节奏加快,许薇很快就暴露出不足,动作越来越僵硬,有几次动作还做错了。
台下开始响起议论声。
“怎么回事?”
“领舞怎么跳成这样?”
越急就越容易出错,高扔红绸的动作时,许薇扔起却没接住。
她急着去捡地上的红绸,脚下一滑重重摔在台上,还带倒了旁边的伴舞。
这尴尬的一幕,瞬间引起了台下一片哗然!
许薇的失手让台下的嘘声此起彼伏。
“领舞这是咋回事?”
“领舞跳成这样,文工团还不如早点散伙。”
“也不知道是哪个领导一拍脑袋,让这样的人来领舞。”
“跳成这样,怎么能代表辽城文工团的形象?”
坐在前排的领导们听到观众的议论,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。
台上的同事们意识到情况不妙,拼命向许薇使眼色,但许薇只顾着趴在地上哭泣,完全没注意到同事们的暗示。
同事们虽然手足无措,但也不能傻站着,只能随着音乐继续舞蹈。
随着观众议论声的高涨,音乐也逐渐推向高潮。
当激烈的鼓点响起时,乔清婉挥舞着手中的红绸,轻盈地跃上前,占据了领舞的位置。
整个动作流畅无比,没有一丝瑕疵。
同事们看到乔清婉的身影,立刻找到了主心骨,踩着碎步互相配合,调整队形,绸花不断变化,默契地将许薇挡在了身后。
乔清婉的舞步轻灵,让观众们看得目瞪口呆。
“这个伴舞比领舞跳得好多了。”
坐在台下的陆景行看到乔清婉站在最前面领舞,眼中也流露出了惊艳。
表演结束后。
大家谢幕,回到后台。
许薇趴在后台的化妆桌上哭泣。
因为她在台上的失误,让其他同事也跟着出丑。
大家都愤愤不平,没有人上前安慰她。
“某人还好意思哭,要不是她,我们能出这么大的丑吗?”
“就是,我们文工团什么时候这么丢过脸。”
“自己摔倒也就算了,还把我拉下水,真是倒霉!”
许薇泪眼婆娑,抬头看着大家,哽咽道:“我又不是故意的,你们这么说也太过分了吧!”
她话音刚落,文工团团长和陆景行走进了后台。
团长瞥了一眼哭泣的许薇,脸色很难看,但看到乔清婉时,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。
“清婉,这次多亏你及时出手,才保住了文工团的面子。”
乔清婉看着团长,语气平静。
“团长,我之前就和你说过,希望你做决定后不要后悔。我能救场一次,但不能每次都救。”
“正好今天,我正式向你提出退出文工团。”
说完,她连看都没看陆景行一眼,收拾好东西,转身离开了剧场后台。
陆景行见状,正要追出去,却被许薇拦住。
许薇哭着扑进他的怀里。
“景行,出了这么大的丑,我以后都没脸见人了!”
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陆景行和许薇身上,表情各异。
陆景行本能地把许薇推开,目光不自觉地朝门口看去,却发现乔清婉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。
这一刻,陆景行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速。
乔清婉走出了剧场。
她的小姨正在外面等她。
“应变能力真强,不愧是我的外甥女!”
说完,小姨的语气又变得严肃。
“清婉,我们可能得提前出发了,我老师的舞蹈团队有人受伤,不能上台了,除夕的演出少了一个人,她想给你一个机会,让你去试试,如果可以的话,就让你顶替上去,你觉得怎么样?”
乔清婉急忙点头。
“可以,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?”
“我收到消息后就让人去买火车票了,明天的票已经卖完了,买了后天的,回去收拾一下,我们后天出发。”
乔清婉点头:“好的。”
晚上。
乔清婉洗漱完毕,准备休息时,陆景行敲响了她家的门。
“有什么事吗?”乔清婉问道。
陆景行犹豫了一下,开口道:“你的记忆恢复得怎么样了?”
“我找到了军医,他说可以带你去我们以前去过的地方,重复我们以前做过的事情,说不定能帮助你恢复记忆。”
“我带你去试试吧。”
乔清婉经过一番思考后,同意了,微笑着回应。
“行啊,景行哥,真感谢你这么替我考虑。”
反正她两天后就要离开了,就再应付陆景行一天吧。
上一世,陆景行骗得她孤独终老,这一世,她也要骗陆景行一回,让他也尝尝这种滋味。
也算是给上一世的孤独画上一个句号。
陆景行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。
“那你早点休息,明天我来接你。”
第二天。
陆景行一大早就敲响了乔清婉的房门,他今天没有穿军装,而是换上了一件棕色夹克,里面搭着黑色毛衣,整个人看起来帅气得像电影明星。
两人肩并肩走出大院,沿着街道一路向北。
乔清婉问道。
“景行哥,你要带我去哪儿?”
“文化公园,去年你生日那天,我们在那里坐过摩天轮。”陆景行回答。
听到这话,乔清婉回想起去年生日,她费尽心思说服陆景行陪她去公园。
她听说,情侣一起坐摩天轮到达最高点时接吻,就能永远在一起。
那天他们排了很久的队,终于轮到他们时,陆景行的BB机收到了许薇的消息。
陆景行只留下一句话:“我还有事,你自己玩吧。”
说完,陆景行就丢下她,自己离开了。
乔清婉最后还是坐了摩天轮,但下来时,她的眼睛都是红的。
突然,一根山楂糖葫芦出现在乔清婉眼前,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。
“想起什么了吗?这么入神?”陆景行说着,把糖葫芦在乔清婉眼前晃了晃。
乔清婉接过糖葫芦。
“好像是想起了什么,当初你好像带我来过这里,我很开心。”
陆景行听后,眼中闪过一丝喜悦:“想起来就好,我们去坐摩天轮吧。”
摩天轮缓缓启动,两人面对面坐着,谁也不说话。
到达最高点时,乔清婉咬下一颗山楂。
先是甜,然后是酸。
就像她和陆景行上一世的婚姻。
从摩天轮下来后,陆景行又带她去了青昭寺。
“我们之前来这里求过姻缘,你还记得吗?”乔清婉当然记得。
她和陆景行来青昭寺求姻缘时,许薇也来了。
好好的两人行,变成了三人行。
陆景行和许薇还一起挂了姻缘牌。
乔清婉想起过去,心中涌起一股悲愤,但还是忍住情绪,露出笑容说:“好像是想起来了,我们还挂了姻缘牌,对吧?”
陆景行脸上闪过一丝愧疚,但还是点头:“对。”
“既然来了,我们就再许一次愿吧。”
说着,陆景行拉着乔清婉跪在佛前。
乔清婉跪在蒲团上,双手合十,默默在心中许下心愿。
“愿我乔清婉这辈子事业顺利,未来顺遂。”
心里这样想,但她嘴上却说。
“希望我能早点恢复记忆,想起和景行哥的过往,和他永远在一起。”
乔清婉说完这句话,在暗处将食指和中指交叠,比了个手势。
她说谎了。
但陆景行听到乔清婉的话,却很开心。
从青昭寺出来,天色已经暗了下来,空中飘下雪花。
走在回家的路上,陆景行去牵乔清婉的手,却被她躲开。
“景行哥,这样不好,我们还没结婚呢。”
陆景行以为乔清婉害羞,温柔地说。
“清婉,等我们结婚,我会一辈子对你好。”
乔清婉看着空中飘扬的雪花,上辈子,陆景行从没对她说过这样的情话。
难道真像别人说的,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?
说话间,两人走到大院门口。
陆景行叫住准备进院的乔清婉:“清婉,结婚申请批下来了,我们明天就去领证吧。”
“明天再说吧。”
乔清婉说完这句话,陆景行心底明显的一慌。
他情不自禁再次握住了乔清婉的手:“清婉,你仔细看着我,你还喜欢我吗?”
小时候,乔清婉总是会跟在他的后面,怎么都赶不走。
同龄的男孩子,还嘲笑陆景行,小小年纪就有了一个小媳妇。
转眼小小的女孩儿,如今已经长大成人,可为什么看自己的眼睛里面,好像没了光。
“景行哥,我都决定和你订婚了,当然喜欢你。”
乔清婉撒谎了。
这一刻,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冒出来一个想法。
想让陆景行也感受一下被人欺骗的滋味。
陆景行听到她的回答这才放心,他薄唇轻启:“回去好好休息,我请假陪你把以前的记忆都找回来。”
“好。”
乔清婉答应后,回屋。
母亲已经帮她把行李收拾好了,只等明天中午11点和小姨一起上火车,去北京。
第二天一早。
乔清婉将一份信交给了陆景行的母亲,嘱托她一定要交到陆景行的手中。
随后,她拿上行李和小姨一起去了火车站。
另一边,火车站。
陆景行把许薇送到站台。
“上车吧,已经给你丈夫打过电话了,他会去接你。”
许薇不舍的看着陆景行:“景行,你之前说会陪我一起去西北,什么时候去?”
陆景行迟疑了:“许薇,你已经结婚了,我如果去那边不方便,而且,我也要结婚了。”
说完,陆景行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,眉宇间有些急切。
他今天必须要在下午三点之前,带乔清婉去领证。
本来早上就想带她去的,但许薇给他发消息,说要提前去西北,想让自己送她,他只得先收起结婚报告,去火车站送许薇。
许薇听到陆景行的话,脸色微变,却还是坚持说。
“不管怎么样,我在西北等你。”
说完,许薇踏上开往西北的火车。
火车开走后,陆景行走出火车站,开车回大院,准备带乔清婉去领证。
刚走进院门,母亲就递给了他一封信。
“清婉走了,她临走前,让我把这份信交给你。”
陆景行心尖一颤,赶忙打开信。
“陆景行,其实我骗了你,我根本没失忆。”
“我不要你了,祝你和许薇幸福。”
陆景行的手颤抖着,手里紧握着那封信,眼神里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。
那几行简短的文字,他反复阅读了无数次,才终于抬头,目光投向了自己的母亲。
“妈,清婉有没有留下什么话?”
陆母摇了摇头:“她什么也没说,儿子,你和清婉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?之前你们不是好好的吗?怎么突然就这样了?”
陆景行深呼吸,试图抑制住喉咙里的苦涩,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慢慢地开口。
“妈,乔婶子走了吗?”
“没有,她去工作了,等她晚上回来,你亲自问问她吧。有什么事最好早点说清楚,清婉那孩子真的不错,我不希望你们错过彼此。”
“我明白了。”
陆景行说完,把信收好,转身走出了院子。
他一坐上吉普车,就拿出BB机给乔清婉发了一条信息。
“清婉,看到信息后请回电,我有事情找你。”
信息发送完毕后,陆景行驾车前往军区。
大约一个小时后,吉普车停在了辽城军区的大门口。
陆景行一下车,就直奔政委的办公室。
“政委,我想请两天假,去北京一趟。”他说道。
政委听后,摆了摆手,拒绝了他的请求。
“景行,现在是年底,部队里正忙得不可开交,我真的不能批你的假。就算你是旅长,也不能耽误工作,很多事情都需要你亲自在场。等过完年,我会给你多放一天假,现在你还是先去忙工作吧。”
“我明白了,谢谢政委。”
陆景行敬了个礼,然后离开了政委的办公室。
作为一名军人,他不能随意离开部队,即使现在他非常想去找乔清婉,也只能忍耐,等到一切工作都结束后再说。
工作结束后,已经是晚上八点了。
陆景行驾车返回大院。
乔家的灯亮着,乔母已经下班回家了。
陆景行站在乔家的门口,稳定了一下情绪,然后敲响了门。
“婶子,我是景行,你在家吗?”
他的话音刚落,门就从里面打开了,乔母说道:“景行啊,进来坐坐,这么晚了,有什么事吗?”
陆景行走进了客厅,坐下后,乔母递给他一杯热水,他接过水喝了一口,然后轻轻地抚摸着搪瓷杯的边缘,慢慢地开口。
“婶子,我想知道清婉离开前,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?”
乔母看到陆景行,深深地叹了口气。
“清婉去北京学舞蹈,至少要三年才能回来。你和清婉的缘分,可能就到这里了。两家的信物也都交换回来了,清婉在信里应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。你还年轻,不要因为清婉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。”
“不要纠结于过去,要向前看。”
乔清婉在离开前特别嘱咐她的母亲,不要和陆景行说太多,乔母自然是听从自己女儿的话,含糊其辞地说了几句,就把陆景行打发走了。
毕竟乔家和陆家是几十年的老邻居,住在同一个大院里,不好说太难听的话。
陆景行从乔家出来后,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。
他的房间布置得非常简单整洁,只有一张床、一张桌子和一个衣柜。
唯一不同的是,桌子上多了一个画满了小花的木箱子。
那些花是乔清婉画的,箱子里装的都是两人交往时,乔清婉送给他的礼物。
陆景行打开盒子,里面的东西整齐地摆放着。
手表、平安符、剃须刀……
这些都是乔清婉省吃俭用攒钱买给他的,他都好好地保存着,一样也没有用过。
他把乔清婉留给他的信和结婚申请单一并放进了盒子里,然后把盒子放回了原位。
他看着盒子,喃喃自语。
“清婉,不管怎样,我都会等你回来,我们之间,一定要有个结果。”
陆景行每天按部就班地去部队,然后回家。
转眼间,除夕夜到了,家家团圆的时刻。
乔清婉不在家,今年乔母选择去乡下亲戚家过年。
整个大院因此显得格外冷清。
大年初一,陆景行一早就收到了邮递员送来的信。
他以为信是乔清婉寄来的,急忙签收,但看到信上的地址时,他的脸色明显露出了失望。
信是许薇寄来的。
“景行,新年快乐,我写信是想告诉你,我已经安全到达了。我的丈夫,顾远山,也很想念你。我想问你,你什么时候来西北找我?”
“你之前答应过我,要永远陪在我身边。等你来了,我们三个人还能像以前一样,一直在一起。”
顾远山,也就是许薇的丈夫,也是陆景行的好友。
陆景行读完信后,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。他本应该为收到许薇的信感到高兴,但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。
陆景行随意地把信收了起来,没有回信。
他回到房间,拿出BB机,之前给乔清婉发的消息,都像是沉入了大海。
乔清婉既没有回电话,也没有回消息。
他想给乔清婉写信,却不知道地址,问了乔母,乔母也不清楚具体的地址。
他只能在家等待,等待乔清婉的归来。
时间飞逝。
正月十五过后,陆景行请了五天假。
他立刻买了去北京的火车票,准备去找乔清婉。
这段时间他心里很乱,每晚闭上眼睛,脑海中都是乔清婉的身影。
他等不及了,现在就想见到乔清婉,想问个清楚。
但陆景行到了北京后,找遍了所有可能的演出场所和排练厅,甚至去了舞蹈学院,都没有找到乔清婉。
五天假期很快结束,他不得不返回辽城。
回到辽城后,他再次找到乔母。
“婶子,清婉给你打过电话吗?北京太大了,我怎么都找不到她。如果你有她的消息,请告诉我,我只想和她说说话。”
乔母脸上露出不忍,但还是摇了摇头。
“没有,清婉没给我打过电话。她小姨说清婉现在为了演出,在进行封闭训练,不能和外界联系。”
“景行,你不要太纠结了,清婉现在过得很好,你也该向前看了。”
陆景行听到这些话,嘴角露出一丝苦笑。
“我知道了,谢谢婶子。”
说完,他转身离开了。
陆景行从北京回来后,整个人瘦了一圈。
乔母看着陆景行的背影,不停地叹气。
“早知如此,何必当初。”
陆景行找不到乔清婉,只能在辽城等她。
乔清婉的家在辽城,她总有一天会回来的。
陆景行坚信,他一定能等到她回来的那一天。
时间一天天过去,四季更迭。
这一年里,陆景行收到了很多来自许薇的信。
就在这一天。
陆景行又收到了一封来自西北的信。
许薇在信中写道。
“景行,都快一年了,你怎么还不来找我?我在这里一点也不开心。当初我就不该申请和顾远山一起来西北,更不该和他结婚,他现在对我一点也不好!”
“景行,我很想你,你快来吧。”
陆景行看完信后,像往常一样,随意地把信收了起来。
许薇寄来了十几封信,他只回了一封。
那封信是劝她和顾远山好好过日子,他决定不去西北了,让她不要再给自己写信。
但许薇依然坚持给他写信。
其他的信,陆景行一封也没回。
转眼间,又到了一年的除夕夜。
这一年,乔母暂停了纺织厂的工作,在过年前去了北京。
陆景行得知消息时,乔母已经离开了。
他站在院中,望着空荡荡的乔家,愣了很久。
除夕夜那天,院门被敲响。
陆景行打开院门,就看到许薇提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。
站在门前,许薇的眼眶里泪光闪烁。
“景行,我和顾远山的婚姻结束了,现在无家可归,只能投奔你这儿,你能让我暂住几天吗?一旦我找到住处就会搬走。”
外面雪花飘飘,陆景行怎能忍心让许薇孤身一人在外。
“先别管那么多,进来再说。”
陆景行帮她提着行李进了屋,许薇和他从时代学生起就是同窗,又是多年的挚友,陆母自然对她不陌生。
得知许薇无处可去,陆母立刻整理出一个空房间供她暂住。
许薇的家人都在乡下,她告诉陆景行,不想让家人为她担心,所以才会来打扰他。
她从西北回来后,又回到了文工团工作。
正月十五过后,陆景行帮她找到了住处,让她搬了出去。
搬家那天,许薇眼含泪水质问陆景行。
“陆景行,你曾说过会去西北找我,我等了你整整一年,你却没来,我给你写的信你也不回,你可知道我一个人在那边有多孤单无助吗?”
如果换作以前,陆景行听到许薇这样的话,肯定会感到心痛,但现在,他心中只有烦躁。
“你离开的那天,我就告诉你了,我去那里不方便,而且我也要结婚了,怎么可能抛下家庭去西北陪你?你和远山是夫妻,你应该和他商量,而不是一直给我写信。”
“我在回信里也告诉你了,让你和远山好好过日子,别再给我写信了。”
许薇听后,眼泪更加汹涌。
“顾远山对我一点也不好,根本不懂得关心我,我当初就不该和他结婚,现在连你也不在乎我,那我千里迢迢回来还有什么意义?”
“你说你要结婚,可乔清婉都走了一年了,你和谁结婚?都是借口!我不需要你的关心了,你走吧!”
说完,许薇猛地关上了院门,将陆景行拒之门外。
陆景行眉头紧锁,满是烦躁,但还是耐着性子留下一句,让她好好照顾自己,然后才离开。
他本以为争吵过后,许薇不会再来找他。
但没过一周,许薇又来找陆景行,仿佛之前的争吵从未发生过。
那天,陆景行正在训练场指导新兵。
中场休息时,他的战友坐到了他旁边。
“景行,我一直想问你,你和文工团的许薇是怎么回事?她怎么总是来找你?”
陆景行听到许薇的名字,立刻皱起了眉头,心里感到排斥。
这几个月来,他越是和许薇相处,就越是清楚自己的心意,他喜欢的是乔清婉,想要共度余生的人也是乔清婉,对许薇只是出于朋友的关心,并没有其他想法。
陆景行回过神来,回答战友的问题。
“我和许薇只是朋友,她在辽城没有亲人,所以我平时就多照顾她一些。”
战友点了点头,继续说:“对了,你不是和乔清婉订婚了吗,我记得你去年就告诉我这个消息了,我当时在执行任务,还担心赶不上你的婚礼,怎么我听说乔清婉走了,你的婚礼也没办,这是怎么回事啊?”
陆景行听到这话,脸色变得黯淡。
“她去北京跳舞了,时间太紧,所以婚礼就没办成。”
“那她什么时候回来啊?”
“听说三年是。”陆景行回答。
战友继续追问:“那你怎么办,三年就这么等着?”
陆景行苦笑一声:“嗯,我相信她肯定会回来的。”
战友没再说什么,拍了拍陆景行的肩膀就离开了。
一年时间,转瞬即逝,很快到了乔清婉离开的第三年。
这一年,陆景行把北京到辽城的列车时刻表都记在了心里。
只要一有空,他就会去火车站,在出站口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。
终于。
在立春的这一天,陆景行看到了那个,在梦中无数次想象的身影。
乔清婉提着行李,刚走出出站口,陆景行就拦住了她。
陆景行眼圈泛红,声音沙哑。
“清婉,我等了你三年,你终于回来了,结婚申请早就批下来了,我们现在就去领证结婚吧!”
乔清婉提着行李后退了两步,平静地看着他。
“景行哥,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,我没打算和你结婚,而且,我已经有未婚夫了。”
陆景行呆立当场,目光紧紧锁定乔清婉,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谎言的痕迹,但最终一无所获。
乔清婉提着行李箱,一脸坦然地与他对视。
两人的目光交汇了许久,陆景行抑制住内心的苦涩,率先打破了沉默。
“清婉,就算你不愿意嫁给我,也无需编造未婚夫的谎言,我不会强迫你的。”
“先上车吧,我送你回家。”
话音刚落,陆景行迈步向前,提起乔清婉身边的行李箱,转身向门外走去。
乔清婉没有出声阻拦,只是默默地跟随他离开了火车站。
她预料到自己回来会与陆景行相见,却没料到会这么快,刚下火车就不期而遇。
陆景行将行李箱安置在吉普车的后座,然后拉开副驾驶的车门,示意乔清婉上车。
乔清婉没有扭捏,直接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。
三年的时光说短不短,足以塑造一个人的性情。
乔清婉在北京度过的三年,已经从过去的稚嫩中蜕变,变得更加成熟和稳重。
陆景行驾车时,眼角的余光不时瞥向一旁,似乎有话想说却又难以启齿。
乔清婉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,但她并未放在心上,只是专注地凝视着窗外飞逝的街景。
三年的时光足以改变许多事物。
如今的辽城与她离开时已是天壤之别,乔清婉望着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,心中不禁感慨万千。
一路上,两人都没有说话。
半小时后,吉普车停在了大院的门前。
陆景行把乔清婉的行李从车上拿下来:“走吧。”
推开院门,一切陈设依旧如故。
乔清婉用钥匙打开房门,屋内异常整洁,没有一丝尘埃,显然有人经常打扫。
陆景行将行李箱放在地上,说道。
“乔婶子离开前,我拿到了你家的钥匙,担心家里长时间无人,东西会受潮,所以我偶尔会过来打扫一下,这样你们回来就能直接住。”
“你放心,你房间里的东西我都未曾触碰,只是清理了表面的灰尘。”
乔清婉看着整洁的房间,转头对陆景行露出了真挚的笑容。
“谢谢你,景行哥。”
熟悉的面孔再次出现,陆景行却感到一种不真实,三年来想对她说的话,此刻都堵在了喉咙里,不知如何表达。
当他终于鼓起勇气准备开口时,口袋里的BB机突然响了起来。
“紧急任务,立刻返回。”
陆景行收起BB机,将情绪强行压抑回去。
“清婉,你先休息,等我完成这次任务后再来找你。”
说完,他转身快步离开了房间。
陆景行走后,乔清婉长舒了一口气。
她还担心陆景行会追问她三年前的事情,没想到再次相见,两人的相处还算平和。
此时陆母正在纺织厂工作,陆景行离开后,大院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。
乔清婉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行李,换上了新的床单和被罩,便躺下休息了。
经过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旅行,她感到腰酸背痛,躺在床上不久便沉沉睡去。
当她再次醒来时,已经是晚上八点。
她打开灯,准备去倒点水喝。
灯刚亮起,就听到了敲门声。
乔清婉披上外套去开门,发现陆母站在门外。
“清婉,你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,要不是景行告诉我,我还不知道呢。景行说你还没吃饭,婶子做了几个菜,过来吃点吧。”
乔清婉实在不忍心驳了长辈的一番热情,加上她已经睡了一整天,肚子确实有点饿了,于是她便点头答应了。
“好的,婶子,谢谢你。”
陆母挥挥手,说道:“怎么出去一趟回来,还跟我客气起来了,走吧。”
乔清婉随着陆母一同前往陆家。
在堂屋的餐桌上,各种菜肴琳琅满目。
“景行执行任务还没回来,我们先开动。”
陆母边说边给乔清婉盛了满满一大碗饭。
“谢谢婶子。”
乔清婉望着陆母忙碌的身影,心中涌起了一种复杂的感觉。
前世,她与陆景行结婚后,陆母对她还算不错。
毕竟陆母是看着她长大的,对乔清婉这个儿媳十分满意。
但自从陆景行申请调往西北后,一切都变了样。
陆景行调去西北一年后,陆母对乔清婉的态度变得越来越冷淡。
“怎么刚结婚,景行就申请去了那么远的地方,清婉,你是他的妻子,平时多给他写写信,关心他,让他早点回来,你们早点生个孩子,这样景行也能定下心来,不会往外跑了。”
乔清婉当时也去西北找过陆景行,当她看到陆景行和许薇谈笑风生时,她气得不行,直接上前质问。
但不仅没有得到陆景行的解释,还被许薇冷嘲热讽了一番。
当时她气昏了头,把两人都骂了。
明明她是受委屈的一方,但最后所有人都站在了陆景行和许薇那边。
说她不懂得体谅陆景行。
回到辽城后,陆母得知她不仅没有把陆景行找回来,还让他丢了那么大的人,又把她训斥了一顿。
乔母看到女儿受欺负,自然不会袖手旁观。
直接和陆母撕破了脸。
乔、陆两家几十年的交情,瞬间化为乌有。
后来,陆景行回辽城待了一个月,把正在气头上的乔清婉哄好了。
乔清婉曾经真的很喜欢陆景行,再加上她之前的思想很传统,觉得既然和陆景行结婚了,陆景行也放低姿态哄她了,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。
从那以后,陆景行每年会从西边回辽城待一个月陪乔清婉。
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。
陆母把陆景行离开的怨气撒在她身上,她也不管,只维持着表面的和谐。
上辈子,因为陆景行时不时喂过来的不算甜的甜枣,乔清婉守了一辈子活寡,在大院里蹉跎了一生。
她忘不了上辈子的孤苦,在面对陆母时,她也做不到像小时候那样,在她面前那么放肆。
吃饭时,和陆母保持着礼貌,陆母问什么,她就答什么,不多说一句话。
来吃饭只是因为她饿了,陆母既然做了,不吃白不吃。
饭吃到一半,陆景行回来了。
陆景行提着一个铝制饭盒走了进来。
“怎么这么晚,快来吃饭吧。”陆母说着,起身盛了一碗饭放到桌上。
陆景行将饭盒打开,放到乔清婉面前。
“清婉,我记得你最爱吃饺子了,路过国营饭店,就给你打包了一份,还热乎呢,你快尝尝。”
盒子打开的瞬间,传出浓浓的韭菜味。
乔清婉微微皱了皱眉。
“景行哥,谢谢你的好意,但我不爱吃韭菜馅的饺子,我吃饱了,先回去了。”
她说完,起身对陆母道谢后,穿上外套走出陆家。
陆景行看着乔清婉的背影,欲言又止,最终还是抬脚追了上去。
“清婉,等等。”
乔清婉停下了脚步,站在那儿,扭头望向陆景行。
“景行哥,还有啥事吗?”
陆景行以前做梦都盼着能再听乔清婉叫他一声“景行哥”。
乔清婉以前叫他时,总是带着笑意,眼里只有他。
但现在,乔清婉只是静静地看着他,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。
陆景行走到乔清婉跟前,深呼吸,慢慢地说。
“清婉,这么久没见,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?”
乔清婉想了想,笑着回答:“景行哥,谢谢你照顾我家,我从北京带了礼物给你,待会儿给你。”
陆景行听到这话,自嘲地笑了笑。
“你走后,我去过北京找你,我找遍了所有剧院和学校,都没找到你,乔婶也不告诉我你的地址,我想给你写信,都不知道寄哪儿。”
“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,所以我等了你三年,就等着你回来,给我一个解释。结婚报告我一直留着,新的订婚礼物我也早就准备好了,就等着你回来,我们继续那场未完成的婚礼。”
说着,陆景行向前迈了一步,握住乔清婉的手,眼神里充满了真诚。
“清婉,我和许薇之间真的没什么,以前的事太久远了,再纠结也没有意义,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失忆,不管你是不是在骗我,我都不想再追究了,我只问你,你还喜欢我吗?你还愿意和我结婚吗?”
乔清婉慢慢地抽回被陆景行握着的手,直视他的眼睛,慢慢地说。
“景行哥,我真的有未婚夫了,你以后还是别靠我这么近,我怕他会误会。”
陆景行愣住了,眼角渐渐泛红,眼眶里慢慢涌起了泪水,声音也变得沙哑。
“你怕他误会,那我呢?我等了你三年,也想了你三年。”
说着,陆景行不自觉地回想起没有乔清婉的三年,心里渐渐涌起了一丝苦涩。
“你去北京那天,结婚申请正好批下来了,我本来想拿着申请和你一起去领证,但是回家的路上,我收到了许薇发来的寻呼消息,她要提前去西北了。”
“因为我之前答应过她,会去送她,而且我以为也用不了多长时间,所以就去了,但我没想到,你也走了,而且一走就是三年,领证的事,也就耽误了。”
乔清婉只是静静地看着他。
“你为什么不去找西北的许薇呢,你不是很喜欢她吗?”
陆景行听到乔清婉的话,眼神微微一动,眸子里藏着乔清婉看不懂的情感。
过了好一会儿。
陆景行低沉的声音响起。
“乔清婉,我喜欢的人是谁,你难道不知道吗?”
乔清婉满脸疑惑:“难道不是许薇?你又是带她去看病,又是给她领舞名额,平时还那么照顾她,难道不是喜欢她吗?”
陆景行听到乔清婉提起往事,喉咙一紧,想要辩解,却发现无从辩解。
两人站在院子里,相对无言。
晚风拂过,乔清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
就在乔清婉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,陆景行慢慢地说。
“清婉,那些事确实是我做的,但我不是因为喜欢许薇才那样做的。”
陆景行话音刚落,便卸下了自己的外套,轻轻搭在乔清婉的肩头,随后又继续他的解释。
“你提到被车撞了,脑子里有血块,记忆有些模糊,我担心你,所以想带你去市医院检查一下。”
“至于许薇,她感冒一直不见好转,身边也没亲人朋友,我们从小一起长大,我就想顺便带她去市医院看看。”
“领舞的事,我承认是我考虑不周,许薇说她可能不会再回来,她没在正式场合领过舞,想在离开前尝试一次,我考虑到我们多年的友情,就答应了。”
“这件事我确实做错了,向你道歉。我当时想,你比许薇更有能力,年轻,以后领舞的机会多的是,这次就算了,所以自作主张定了许薇。”
“以前我以为自己对许薇有感情,但渐渐我发现,那不过是朋友间的互助,是友情,不是爱情。”
“你离开后,我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心意,我确定,我爱的人是你!”
“清婉,如果你因为这些事误会我喜欢许薇,我现在都解释清楚了,你能原谅我吗?”
陆景行说完,目光中流露出不安和期待,凝视着乔清婉。
乔清婉低头避开陆景行的目光,脱下他刚披上的外套,递还给他。
“景行哥,你说你以前误会了,现在明白了,爱的人是我,但你和许薇几十年的友情,怎么可能说放就放?你怎么确定你真的明白了自己的心意,怎么确定你爱的是我,就因为我离开了三年?”
“就像你不想追究过去的事,我也不想,所以你现在喜欢谁,跟我没关系了,我们只是邻居,不是吗?”
“谢谢你的外套,太晚了,我先进去了,你也早点休息。”
说完,乔清婉毫不犹豫地转身,开门进屋,顺便锁上门。
陆景行拿着外套站在乔家门口,看着灯光亮起,又看着灯光熄灭。
直到陆母出来找他,他才回过神来。
“景行,站在这儿干嘛呢,外面冷,别感冒了,快进来。”
陆景行像失了魂一样,被母亲拉进屋。
陆母本想问陆景行和乔清婉在院子里说了什么,说了这么久。
但看到陆景行现在的样子,什么话都没说出口。
“景行,清婉这次回来不会急着走,你别想太多,早点休息,身体要紧,有什么事明天再说。”
陆母说完,走出陆景行的房间,顺便关上门。
陆景行坐在床边,手里还紧握着外套。
三年,能改变的事情真的太多了。
与此同时。
乔清婉回家后,简单洗了洗,准备休息。
临睡前,她桌上的BB机响了。
拿起一看,是她的未婚夫程翊杰发来的消息。
“还顺利吗?记得明天回电话。”
乔清婉看着墨绿色屏幕上的简短信息,嘴角不自觉地上扬。
家里没装电话,现在又太晚,只能等明天去电话亭,再给程翊杰回电话。
乔清婉把BB机一收,就爬上床去休息了。
她躺在那儿,透过窗帘的缝隙,月光洒进来,她的思绪慢慢飘回到三年前。
那会儿,她和小姨刚踏上北京的土地。
一下车,行李都没放稳,小姨就急匆匆地带她去找自己的导师。
小姨的导师姓张,张导师在北京一手打造了自己的舞蹈团,还和文工团有合作。
小姨领着乔清婉到了舞蹈团,大家先是互相问候了一番,然后张导师就让团里的舞者们跳了一遍舞蹈,让乔清婉赶紧记下动作,用最快的速度掌握。
乔清婉哪里还顾得上坐了十几个小时火车的疲惫,她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每一个舞蹈动作。
舞者们整齐划一地跳了三遍,张导师就让乔清婉回家去练习,第二天再来展示成果。
在出租车上,乔清婉一直在脑海中回放着刚才的舞蹈动作。
小姨看出了她的紧张,便安慰她说:“别担心,你肯定能做到的,等会儿回家,我和你一起分解动作,今晚一定能练熟。”
乔清婉点了点头,但她的手和脚还是冷冰冰的,心里依旧紧张得很。
一个小时后。
出租车停在了一个四合院的门前。
“小姨,这是哪儿?”
“我买的房子,怎么样,挺气派的吧?”
说着,小姨掏出钥匙,打开了院门,带着乔清婉走了进去。
乔清婉看着眼前这气派的四合院,差点惊掉了下巴。
北京这地方,地价贵得离谱,这么大的四合院,肯定价值不菲。
乔清婉知道小姨有钱,但没想到她这么富有。
“小姨,你在北京到底是做什么的,竟然能买得起这么大的四合院?”
小姨放下包,脱下外套,给乔清婉倒了杯水,然后慢慢地说。
“我当初来北京,一边学跳舞,一边打工,后来因为腰伤,不能再跳舞了,打工也攒了些钱,就和朋友合伙开了个服装厂。这房子没花多少钱,是我捡了个大便宜,用光了我所有的积蓄,北京这么大,我也想有个自己的家。”
“这么多年,我一直想接你和你妈妈过来,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,多好啊。”
乔清婉听着小姨轻描淡写的话语,心里涌上一股酸楚。
她说得轻松,但背后的艰辛只有她自己清楚。
小姨从小就跳舞跳得好,参加过几次比赛都得了奖。
成年后,乔母想让她继续学习舞蹈,但她怕花钱,就一个人悄悄来了北京,自己闯荡。
乔母因为这件事,和小姨大吵了一架。
幸运的是,小姨遇到了她人生中的贵人,就是她现在的导师,张导师。
张导师把她带进了舞蹈团,让她继续深造。
但因为腰伤,她不得不退出舞蹈团。
不过,她和导师的联系一直没断。
舞蹈团的演出服装大多出自她的服装厂。
小姨一直没结婚,之前谈过的对象,也因为各种原因分手了。
她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服装厂,生意越做越大,现在也没有一定要成家的念头了。
看得过去就在一起,不行就分开。
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。
小姨的思想很前卫,乔清婉不止一次后悔因为陆景行,错过了和小姨来北京的机会。
好在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。
两人简单整理了行李,随便吃了点东西,就开始练习舞蹈。
乔清婉只睡了两个小时。
即使在梦里,她的脑海中也全是舞蹈动作。
第二天。
到了舞蹈团,张导师和其他人都到齐了,直接让乔清婉开始展示她的舞蹈。
舞团的伙伴们围成一圈,乔清婉站在舞台中央,此刻的紧张感超越了以往的任何表演。
她深呼吸,音乐一响,乔清婉立刻融入了舞蹈的世界。
那红绸如同被赋予了灵魂,在乔清婉的舞动下变幻莫测。
起初的轻蔑目光逐渐转变为对乔清婉舞技的赞叹。
舞蹈落幕。
乔清婉将红绸收好,静静地站在那儿,轻轻地喘息。
张老师点头称赞:“时间紧迫,任务艰巨,快换好服装,加入大家的训练吧。”
“多谢张老师!”
乔清婉连忙鞠躬,心跳加速,她成功做到了!
舞团的成员们拍手欢迎她,但这只是表面的接纳。
他们彼此相处已久,乔清婉是最年轻的,而且她一来就取代了受伤的老成员,这让一些同事心里不太平衡。
排练时,大家没什么异样,但排练一结束,他们就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,把乔清婉晾在一边。
乔清婉想要向老成员请教问题,但大家都对她不理不睬。
都说自己很忙,没有时间。
乔清婉明白自己的加入让其他人不高兴,但她没有多想。
她不会为了别人而消耗自己。
来到北京是为了学习,而且演出即将到来,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。
她向小姨借了录像机,把动作录下来,回家后一遍又一遍地观看和练习。
终于,除夕夜到了。
舞团的演出非常成功,乔清婉虽然是新加入的,但她的表现甚至超过了一些老成员,得到了张老师的特别表扬。
演出结束后,张老师把乔清婉叫到一旁。
“清婉,感谢你来救场,你的实力很强,也很出色,你不需要再参加单独的考核了,我宣布你的考核已经通过,从今以后,你就是舞团的一员了。”
“但是有些基础动作,你还需要系统地练习,等大学开学后,我会把你介绍给我的学生,你跟着她系统地学习一下,舞团的演出你也可以正式参加,这只是你的新起点,我相信你会站在更大的舞台上。”
“谢谢张老师!”
乔清婉听到这些话,感动得热泪盈眶。
张老师不仅是小姨的伯乐,也是她的伯乐。
接下来的一年,乔清婉在学校和舞团之间来回奔波。
舞团的成员不与她交流,暗中排挤她,她也不在意。
她毕竟经历过一世,自然不会把这些无聊的把戏放在心上,只要不触及她的切身利益,她都可以视而不见。
乔清婉以为她和舞团成员的关系会一直这样不冷不热地持续下去。
但事情突然有了转机。
她来北京的第二年秋天。
舞团正在剧场排练新舞蹈。
剧场的舞台很高,上面搭建了许多用于场景的假山道具,他们需要在假山上表演。
假山有高有低,乔清婉和一位女舞者站在最高的山上,离地面至少有三米高。
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,排练进行到一半,旁边的女舞者在转身变换动作时失去了平衡,眼看就要跌落。
乔清婉反应迅速,大步跨到她身边,伸手一把拉住了她。
两人一起倒在了假山的平台上。
乔清婉在救人时不小心胳膊脱臼了,女舞者摔在她身上,正好压在了她原本脱臼的胳膊上。
“哎哟!”
乔清婉忍不住,痛得喊出声来。
压在她身上的女士名叫小敏,小敏吓得脸色煞白,急忙站起来查看乔清婉的状况。
“乔清婉,你感觉如何,哪里受伤了?”
“我的手臂脱臼了。”乔清婉忍着痛回答。
大家都目睹了刚才的情景。
两人摔倒的瞬间,舞蹈团的负责人急忙跑上假山查看。
在众人的扶持下,乔清婉走下假山,前往医院。
在去医院的路上,小敏不断地向她表示感谢。
“清婉,谢谢你,如果不是你,我从那么高的台上摔下来,肯定骨折了,你都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,你放心,你的医药费我来承担。”
“没关系,只是脱臼,不算什么大问题。”
到了医院,小敏坚持要和负责人一起陪同乔清婉进行检查。
挂号后,三人一起走进了骨科诊室。
接诊的医生名叫程翊杰。
程翊杰年轻,外表英俊,气质温文尔雅,戴着金丝边眼镜,穿着白大褂,坐在办公桌后,正低头记录上一位病人的病历。
“乔清婉,哪里不舒服?”程翊杰写完最后一个字,抬头看向他们三人。
当他看到乔清婉时,目光明显停留了一下,然后恢复了正常。
负责人向他说明了情况,程翊杰开了检查单,让乔清婉去检查是否有骨折。
舞蹈团担心这种情况,所以没有轻易给乔清婉接骨。
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,上臂确实有骨折。
程翊杰为乔清婉的脱臼进行了复位,并固定了夹板。
“程医生,情况严重吗?我还能继续跳舞吗?”乔清婉紧张地问。
“不严重,夹板是为了固定,防止二次受伤,跳舞是可以的,但至少要休息一个月后才能大幅度活动手臂,否则容易留下后遗症。”
程翊杰说完,将写好的病历递给乔清婉。
“按时服用上面的药物,再补充一些钙质,这样会恢复得更快。”
“好的,谢谢医生。”
乔清婉道谢后,离开了诊室。
程翊杰一直注视着乔清婉的背影,直到她完全消失在视线中。
乔清婉受伤了,这次演出肯定是无法参加了。
小敏哭着向乔清婉道歉。
“对不起,都是我的错,如果不是我滑倒,你也不会来拉我,也就不会受伤。”
平时在舞蹈团,小敏和其他成员一样,对乔清婉的态度不冷不热。
乔清婉能力出众,经常独自行动,小敏几次想和她打招呼,但担心被舞蹈团成员说她想走后门,所以一直没敢主动。
今天乔清婉救了她,她心中的成见瞬间消失。
更何况乔清婉并不是走后门进来的,走后门是指没有任何考核,直接上位,而乔清婉不仅在除夕晚会上表现出色,事后也正经地参加了考核。
舞蹈团的大多数人都是被推荐的,小敏也是。
如果按照这样的逻辑,那么他们都是走后门进来的。
小敏放下心中的隔阂,真心地向乔清婉道歉。
乔清婉挥了挥手。
“没事,正好最近有点累,就当休息了,你好好排练,好好演出。”
说完,乔清婉婉拒了负责人送她回家的好意,自己打车回家了。
小姨最近去了广州,家里只有她一个人。
付完车费后,乔清婉拿出钥匙准备开门,眼角余光看到今天给她看病的医生,正在打开隔壁的院子门。
“程医生?”
程翊杰一开门,目光一亮,瞧见了乔清婉。
“你也住这儿?”
乔清婉轻轻点头。
“嗨,程医生,之前咋没瞧见你呢?”
“我一直在外地,最近才调回京城,这房子是我爷爷留下的,他们搬到南方去了,所以一直空着,我回来后就住这儿,刚一个月,可能我每天早出晚归,你没留意吧。”
自从乔清婉搬来,隔壁院子就一直空荡荡的,直到一个月前才有了灯火。
她每天忙于舞团和学校,回家一吃完饭就累得倒头大睡,根本没留意过邻居是谁。
程翊杰刚回京城,每天忙得不可开交,有时手术做到深夜,干脆就在医院过夜,早出晚归。
两人的时间完美错开,连个照面都没打过。
今天乔清婉受伤了,不用排练,早早就回家了,程翊杰今晚也难得没有手术,提前下班休息。
两人就在门口不期而遇。
“对了,这几天你的胳膊最好别使劲,一周后记得去医院复查。”程翊杰提醒道。
乔清婉听了,笑着点头:“好的,谢谢程医生。”
说完,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准备开门。
乔清婉伤的是右臂,用左手开门显得有些笨拙,程翊杰见状,快步走到乔清婉身边,接过她手中的钥匙。
“我来帮你。”
话音刚落,就听到“咔哒”一声,门锁开了。
程翊杰把钥匙还给乔清婉。
“我这几天没什么手术,下班挺早的,有什么需要帮忙的,你可以随时来找我。”
“好的,谢谢程医生。”乔清婉礼貌地道谢。
听到这话,程翊杰无奈地笑了笑。
“小事一桩,不用这么客气,好了,你快回去休息吧。”
乔清婉腼腆地笑了笑,推开大门走进院子。
程翊杰看着她进了院子,这才转身回自己家。
回到家,程翊杰望着隔壁的四合院,嘴角不自觉地上扬。
看来,老天终于眷顾他一回了。
小姨去广州至少要半个月才能回来。
乔清婉进屋后,烧了热水,给自己泡了杯奶粉,就躺在床上休息。
手臂受伤,啥也干不了,只能看看书。
临睡前,她床边的BB机响了。
是张老师发来的。
“明天来舞团,有事要说。”
乔清婉已经和负责人说了,等伤好了再去舞团,毕竟现在大家都在排练新舞蹈,她去了也没地方待,养伤期间,她想去学校学学理论知识,练练简单的动作。
舞团和学校离得很远,骑自行车也要40分钟,但她现在骑不了车,明早只能打出租车了。
在脑中规划完明天的安排,乔清婉吃了止疼药,就闭上眼睛休息了。
第二天。
乔清婉早早起床,收拾完就出门准备去舞团。
刚走出院门,就听到隔壁的大门也正好打开,程翊杰走了出来。
“真巧啊。”程翊杰笑着和乔清婉打招呼,“怎么起这么早,要出门吗?”
乔清婉点头:“嗯,出门办点事。”
“你要去哪?我送你吧,你手现在骑自行车不方便,正好离我上班时间还早呢。”
程翊杰话音刚落,他的心脏就如鼓点般急促跳动,满心期待乔清婉的答复。
乔清婉轻轻摆头,表示了拒绝。
“程医生,您的好意我心领了,我还是自己打车吧,您赶紧去工作。”
话音未落,乔清婉挥了挥左手,转身离开小巷,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。
程翊杰目送乔清婉远去的身影,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。
他和乔清婉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,确实有些操之过急。
昨晚,程翊杰的梦境里全是乔清婉的身影。
醒来后,他不得不承认,自己对乔清婉一见倾心。
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如此动心,没有追求的经验,只会直截了当。
但他似乎让乔清婉感到了些许不安。
没空多想,上班的时间快到了,程翊杰驾车前往医院,反正他和乔清婉是邻居,机会多的是。
与此同时,乔清婉到达舞团,团员们正在台上排练。
张老师见到乔清婉,拍了拍身边的椅子,示意她坐下。
“张老师,您找我有什么事吗?”
张老师关切地看着乔清婉受伤的手臂。
“昨天的事,负责人已经告诉我了,你的手臂还疼吗?”
乔清婉微笑着摇头:“还好,没那么疼了。”
“这次演出如果不能上台也没关系,养好伤,未来还有更大的舞台等着你。我最近在研究一支新舞,想让你和我一起看看,你在舞团里最有灵气,也是最有天赋和最勤奋的,清婉,我对你寄予厚望。”
听到张老师的话,乔清婉感到受宠若惊。
“张老师,我才刚加入,按资历应该是前辈们先来,我……”
“别谦虚了,舞团的事,只要不闹大,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你的心性很稳,未来能走得很远,我老了,将来舞团还得靠你。”
乔清婉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弄得有些晕头转向,张老师的话里意思很明显,但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:“张老师,我真的可以吗?”
“相信自己。”
张老师紧握她的手,眼神中充满了坚定。
“谢谢张老师,我会努力的!”乔清婉紧握张老师的手,认真地点了点头。
排练结束后,张老师指出了几个错误,然后带着乔清婉离开了剧场,前往自己家中。
张老师家中还有几位知名舞者,大家围坐在一起开始讨论新的舞蹈动作。
时间飞逝,一天很快就过去了。
从张老师家出来时,已经是晚上7点,街道上已经暗了下来。
乔清婉婉拒了张老师让她留宿的好意,准备打车回家。
她在路边等了很久,都没有打到车。
正当她感到沮丧时,一辆黑色捷达停在了她面前。
车窗摇下,露出了程翊杰英俊的脸庞。
“清婉,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?”
乔清婉看到是程翊杰,松了一口气。
“我想打车回家,但是没有一辆车停下来。”
“这个时间点,司机大多都收工了,上车吧,我们一起回去。”
乔清婉看了看手表,已经快八点了,于是她点了点头。
“好的,那就麻烦程医生了。”
说完,乔清婉打开车门,坐进了车里。
车内温暖如春,乔清婉身上的寒气渐渐消散,鼻尖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消毒水味道。
程翊杰帮乔清婉扣好了安全带,随后发动了汽车,朝着家的方向驶去。
车厢内一片静谧,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。终于,程翊杰打破了沉默。
“今天感觉如何,胳膊还疼吗?”
乔清婉轻轻摇头:“还行,吃了止痛药,疼痛减轻了不少。”
随着她的话音落下,车厢内再次回归了宁静。
过了一会儿,乔清婉打破了沉默。
“程医生这么晚才结束工作啊?”
程翊杰点了点头:“是的,今晚有个手术,之后又去了趟菜市场。”
“程医生还会下厨?”乔清婉显得有些惊讶。
程翊杰轻笑一声:“嗯,休息时会简单弄点,不过味道嘛,就那么回事。”
“乔同志,你晚饭吃了吗?我打算晚上做点吃的,如果你还没吃,我可以多做一份。”
乔清婉摸了摸肚子,回想起在张老师家因为讨论舞蹈太过专注,几乎没怎么吃东西,现在程翊杰这么一提,她确实感到有些饿了。
考虑到外面已经没有卖食物的地方,而且自己的手也不方便做饭,她便点头同意了程翊杰的提议。
“确实有点饿了,那就麻烦程医生了。”
程翊杰温和地说道:“小事一桩,不用这么客气。对了,之前和你一起住的那位女士呢,怎么最近没见到她?”
“那是我小姨,她最近有事去了外地,过段时间才会回来。”
“原来如此,这几天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,尽管来找我,邻里之间,能帮的忙我一定帮。”
乔清婉摆了摆手:“你这么忙,我怎么好意思总是麻烦你。”
“我是你的主治医生,不用和我客气。”
说话间,他们的车停在了四合院的门口。
在乔清婉准备下车之前,程翊杰拿出一张纸,在上面写下了一串数字。
“这是我的联系方式,你有事可以给我发信息,我去做饭,做好了给你送过来。”
乔清婉接过纸条,心跳微微加速:“好的,谢谢程医生。”
说完,乔清婉打开车门,走进了院子。
程翊杰回到家后,迅速炒了两个清淡的菜,装进饭盒里,然后敲响了隔壁的院门。
乔清婉打开院门,看到站在门口的程翊杰,有些意外。
“这么快就做好了。”
“太晚了,只简单炒了两个菜,改天我再好好做一顿,给你补充营养。”
说着,程翊杰把饭盒递给了乔清婉。
“饭盒不用急着还,明天我来取,如果不合口味,记得告诉我,我下次改进。你先吃饭,我先回去了。”
程翊杰交代完,挥了挥手,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院子。
饭盒里的饭菜香气飘进了乔清婉的鼻子,她握着饭盒,心中涌起一股暖意。
程翊杰这个才认识不到两天的人,竟然会关心她的身体,连休息都顾不上就忙着做饭送来。
相比之下,她认识了二十几年的陆景行,平时连句问候都很少。
乔清婉摇了摇头,抛开了脑中的杂念,拿着饭盒回到了屋里。
打开饭盒尝了一口程翊杰做的菜,出乎意料地美味。
乔清婉本打算只是随便吃点,没想到不知不觉中竟然全部吃完了。
第二天,程翊杰来取饭盒的时候,又给乔清婉带来了鸡汤。
在乔清婉养伤的日子里,程翊杰一直给她送饭。
她感到过意不去,想让程翊杰不要再送了,但程翊杰总是以做多了不吃浪费为由,拒绝了她的请求。
光阴似箭,日月如梭。
乔清婉和程翊杰因送饭的交情而日渐亲近。
乔小姨从广州归来,得知乔清婉受伤的消息,心疼得不得了,又听说程翊杰一直在照顾她,便热情地邀请程翊杰来家中共进晚餐。
用餐时,程翊杰表现得彬彬有礼,小姨越看越中意。
程翊杰离开后,小姨拉着乔清婉坐到一旁。
“清婉,我觉得小程这小伙子挺不错,你不妨多和他接触接触。”
乔清婉无奈地扶着额头:“小姨,你才和他吃了一顿饭,怎么就能看出这么多啊?”
“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,见过的人比你吃过的饭还多,一眼就能看出小程对你有意思,吃饭的时候,他的眼睛几乎就没离开过你。”
“如果你不反感,可以试着和他交往看看,喜欢就在一起,既然已经离家出走,总得尝试不同的生活,陆景行已经是过去式了,别因为他而错失了属于你的幸福。”
小姨说完,轻轻拍了拍乔清婉的肩膀,便回房休息了。
乔清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,细细回味着小姨的话,不得不承认,小姨说得有道理。
前世她满怀期待地嫁给了陆景行,以为会是一段美满的姻缘,没想到现实却给了她沉重的打击。
她受了一辈子的冷落,现在不敢轻易付出真心。
认识了二十多年的陆景行都能这样对她,更何况才认识不到一个月的程翊杰。
她现在不敢冒险。
在和程翊杰相处的过程中,乔清婉隐约感觉到程翊杰对她的好感,但她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,不敢往那方面想。
今天被小姨一点拨,许多被忽视的细节,渐渐浮现在脑海中。
程翊杰确实很好,温柔体贴,特意绕路来接她,还会说是顺路,相处起来也不会感到尴尬。
乔清婉想了很久,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。
顺其自然吧。
小姨说得对,不应该因为一个陆景行,就放弃爱情。
人生本来就是用来体验的,但与爱情相比,事业永远是第一位。
她会尝试和程翊杰相处,如果动心了,就在一起,如果真的不喜欢,她也会和程翊杰说清楚,不会不喜欢程翊杰,还和他保持暧昧。
想通了这些,乔清婉心中的重担终于放下了。
之后和程翊杰相处,也没那么大压力了,程翊杰对她好,她也会适当地回应。
自从上次乔清婉在假山上救了小敏之后,小敏对她更加亲近。
舞团里的其他成员也开始主动和乔清婉交谈,开始接纳她。
乔清婉对此表现得很平静。
谁对她好,她就对谁好,不会过分热情,对待小敏也是如此。
只当作是普通的同事。
时间飞逝。
转眼间一年过去了,这一年,乔母从辽城来到了北京。
程翊杰在正月十五那天,向乔清婉表白了自己的心意。
1988年元宵节当天。
程翊杰和乔家人一起庆祝节日。
晚饭后,程翊杰带着乔清婉一起去逛灯会。
“清婉,这个给你。”
程翊杰递给乔清婉一盏纸做的龙灯。
“谢谢程医生。”
乔清婉拿着龙灯,和程翊杰一起悠闲地在灯会上闲逛,时不时猜猜灯谜。
两人不知不觉间,走到了灯会的尽头。
同时又默契地往旁边的中心公园走去,直到走到安静的人工湖边才停下。
程翊杰在湖边站定,摩挲着口袋里精美的发夹盒子,心跳加速,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。
“清婉,我有话想对你说。”
乔清婉其实早就料到了程翊杰想表达的,于是轻轻点头表示理解。
程翊杰深呼吸一下,目光转向乔清婉,表情严肃。
“乔清婉,我对你有感觉,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了,其实我早就想向你坦白,但我怕太突然,会让你害怕,所以一直等到今天。”
“我从未谈过恋爱,也不懂怎么追求别人,只能尽我所能对你好,原本打算等正月过了再向你表白,但之前去寺庙求签,大师说今天是最好的时机,所以我就约你出来了。”
“总之,乔清婉,我对你的感情,不是只看外表的那种肤浅,我欣赏你的一切,我想与你共度余生,你愿意接受我吗?”
说着,程翊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,在乔清婉面前打开,露出里面的精致珍珠发夹。
乔清婉羞涩地移开视线,轻轻抚摸着手中的龙灯杆,缓缓说道。
“嗯,程医生,我们试着交往看看吧。”
程翊杰听到这话,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,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。
“佳、清婉,我向你保证,我会一辈子对你好,以后我的收入和奖金都给你,你想要什么,我都给你,如果我做得不好,你就告诉我,我一定改正,我”
“好了,我不需要你的收入,也不需要你的奖金。”乔清婉打断了程翊杰激动的话语,“我们还没那么深入的关系,先说好,如果我们在一起后发现不合适,就及时分开,有什么问题也要直接说出来,不要藏在心里,让对方去猜。”
程翊杰逐渐平静下来,恢复了冷静。
他明白乔清婉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担忧,因为在感情中,女性往往是最容易受伤的一方,乔清婉这样说也是情有可原。
“清婉,我理解你的顾虑,你放心,我程翊杰对天发誓,绝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,如果我和你在一起时,对你不忠,我就天打雷劈,一辈子穷困潦倒。”
乔清婉没想到程翊杰会这么严肃地发誓。
“也不用说得这么严重,公园里已经没什么人了,我们也该回去了。”
乔清婉转身的一刹那,程翊杰握住了她的手。
“让我帮你戴上发夹吧。”
乔清婉这才记起,程翊杰表白时手里拿着的珍珠发夹。
“好的。”
程翊杰小心翼翼地将发夹别在乔清婉的头上,温柔地说。
“你戴上真美。”
乔清婉摸了摸头上的发夹,害羞地低下头:“我们走吧。”
说完,她主动牵起了程翊杰的手,一起走出了公园。
程翊杰看着两人紧握的双手,眼睛都笑弯了,从简单的握手变成了十指紧扣。
龙灯照亮了他们前方的道路,两人的影子也越来越近。
乔清婉回到家后,告诉了母亲和小姨自己和程翊杰交往的事情。
两人都非常支持。
和程翊杰在一起后,乔清婉的生活并没有太大变化,只是程翊杰来她家的次数变多了,让她体重增加了几斤。
乔清婉现在做梦,梦里都是程翊杰的身影,不再是前世那些痛苦的回忆。
两人交往了一年多,在1989年的七夕节,程翊杰向乔清婉求婚了。
乔清婉欣然接受了。
同年,她又被张老师提拔为舞团的副团长,乔清婉在舞团的表现有目共睹,对此,舞团里没有人提出异议。
三年后,乔清婉重返辽城,这次是为了与当地的文工团合作,共同演绎《荷花舞》。
乔清婉心中五味杂陈,面对即将重逢的老同事们。
躺在曾经熟悉的床上,乔清婉在梦中重温了过去三年的点点滴滴。
醒来时,她感到一阵迷茫。
在床上稍作休息后,乔清婉起身开始梳洗。
梳洗完毕后,她打算去附近的早餐摊解决早餐。
自从乔母去了北京,家里空置了两年,厨房里空空如也,乔清婉这几天只能在外面解决早餐。
她刚推开门,隔壁陆家也开了门,陆景行走了出来。
陆景行手里端着一个盘子,上面放着两个包子和一碗粥。
“清婉,我给你带了早餐。”
乔清婉笑着婉拒:“不用了,我出去随便吃点就行,景行哥,以后别麻烦了。”
说完,乔清婉锁上门,转身离开了大院。
陆景行拿着盘子,站在原地,一时难以回神。
乔清婉看他的眼神,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,她似乎真的想要和他划清界限。
直到乔清婉的身影消失不见,陆景行才收回目光。
他看着手里已经冷却的包子,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。
以前,总是乔清婉跟在他后面,担心他不吃早饭,所以早早起来做好饭,装进饭盒,让他带去部队。
他对乔清婉总是冷淡,经常拒绝她的好意。
他从未想过,自己拒绝乔清婉后,她会是什么感受。
现在,报应来了,这种被拒绝的感觉,真的很难受。
乔清婉离开大院后,随便在附近的早餐摊吃了点,然后打了个出租车,前往辽城文工团。
再次站在熟悉的剧团门前,乔清婉心情复杂。
她把介绍信交给门口的保安,拿着资料走了进去。
走到排练厅门口,还能听到团长的声音。
“一会儿北京舞团的副团长就到了,她来教我们这次的舞蹈《荷花舞》,你们都好好学,这次的舞台很大,演出的含金量也很高,都好好表现!”
团长说完,乔清婉才敲门走进去。
“团长您好,我是北京舞团的副团长,乔清婉,负责这次合作演出。”
乔清婉话音一落,整个排练厅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。
谁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与乔清婉重逢。
更没想到乔清婉离开文工团后,竟然成了北京舞团的副团长。
许薇站在人群中,看着乔清婉的眼神里充满了嫉妒和不情愿。
团长最先反应过来,尴尬地摸了摸鼻子,开口道。
“清婉,好久不见,没想到你现在都是副团长了,真是年轻有为。”
“都愣着干嘛,快鼓掌欢迎!”
随着团长的话,文工团的成员们纷纷鼓掌。
乔清婉淡然一笑:“团长,大家都是老朋友了,不用这么客气,北京舞团的其他成员一周后到,我先教动作,等他们到了再一起排练,所以我们还是尽快开始教学吧。”
“好,那就开始吧。”
乔清婉表现得很自然,团长见状心里松了一口气。
他原本担心乔清婉会让他难堪,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。
多年之后,文工团的老成员们大多已经离开,取而代之的是一群新面孔。
许薇注视着乔清婉在前面指导舞蹈,她脸上的嫉妒之情怎么也藏不住。
为什么乔清婉能一跃成为北京舞团的副团长,而她自己却还只是个小队长。
这三年来,陆景行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冷淡,却总是把乔清婉挂在嘴边。
乔清婉现在回来了,肯定会和陆景行重燃旧情,毕竟他们曾有过婚约,但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了,那她又该怎么办。
她已经离婚,现在身边只有陆景行这么一个适合结婚的人,如果陆景行结婚了,她还能去哪里找到条件这么好的男人。
许薇越想越气,连舞蹈动作都学得不认真了。
乔清婉透过舞蹈镜,将许薇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。
她有些好奇,明明上辈子直到她去世,许薇都一直在西北没有回来,怎么这辈子许薇却回来了,而且对她的敌意毫不掩饰。
不过乔清婉现在没空去深究,也没空去管许薇在想什么,她只专注于教舞蹈动作。
还有半个月就要上台演出了,她只想快点结束这次的巡演,好回北京准备和程翊杰的婚礼。
时间飞逝,一天很快就过去了。
乔清婉教完舞蹈动作,正在收拾东西时,团长走了过来。
“清婉,辛苦了,我在国营饭店订了位,一起去吃个饭吧,咱们这么久没见,好好聊聊,怎么样?”
本来这次应该是团长来的,但团长临时有事,让她先顶上,正好她之前在文工团待过,很熟悉,所以团长放心让她来。
乔清婉本不想去,但她现在代表的是北京舞团,无论如何都不能丢了舞团的脸。
于是她点头答应了。
“那就谢谢团长了。”
大家换好衣服,一起往国营饭店走去。
除了团长,还有文工团各小组的组长,许薇作为三组的组长,自然也在其中。
大家围坐在桌前,起初都很拘谨,后来慢慢聊开了,说起了彼此共同的回忆,大家都默契地没有提起三年前乔清婉救场的那件事。
毕竟那件事之后,乔清婉和团长的关系变得很尴尬,乔清婉还离开了文工团。
许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,端着一杯酒,走到乔清婉身边,主动提起了当年的事。
“清婉,三年前你救场,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呢,这杯酒我敬你,谢谢你当年及时救场,才没让文工团丢脸。”
说着,许薇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。
众人面面相觑,谁也没说话。
乔清婉坐在椅子上,嘴角挂着一丝微笑。
“过去的事就别提了,我能救场一次,不能次次救场,还希望这次演出许薇同志能认真参加排练,我身体不舒服,就以茶代酒了。”
说完,乔清婉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。
许薇见状,心中怒火中烧,本想发火,但她硬是压了下去,转而换上一副笑脸。
“听说三年前清婉和陆旅长本来都要结婚了,可你却走了,这次回来,是打算和陆旅长再续前缘吗?”
在座的人都知道乔清婉和陆景行曾经订婚的事,也很好奇三年前两人为什么没办成婚礼,好奇乔清婉回来是不是要和陆景行结婚。
乔清婉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。
“不是,当年的事,是场误会,我有未婚夫了,这次巡演结束,就会回北京和他结婚。”
大伙儿一听乔清婉这话,都愣住了。
等回过神来,大家纷纷送上了祝福。
许薇一直在留意乔清婉说话时的表情,看她不像在撒谎,这才松了口气,对乔清婉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,不再那么充满敌意。
“那我就提前祝你新婚快乐。”
乔清婉大方地接受了大家的祝福。
在文工团旁边的包间里,乔清婉的话清晰地传到了陆景行和他战友的耳朵里。
战友惊讶地看着陆景行。
“乔同志这话是啥意思,你俩不是一对儿吗?”
陆景行紧紧握着筷子,脸色非常难看。
“我们之间有点误会,等误会解释清楚了,就会重新举行婚礼。”
陆景行这话说得没什么底气,战友显然也不相信他的话,但也不好反驳,因为陆景行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。
“那就好,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喝喜酒,我给你包个大红包!”
陆景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,只是接下来吃进嘴里的饭菜,却味同嚼蜡。
饭局结束后,乔清婉和大家挥手告别。
但她并没有回家,而是去了国营饭店旁边的电话亭打电话。
本来打算白天给程翊杰回电话,但想到他最近很忙,就决定晚上再打。
电话很快就接通了,传来了程翊杰低沉又带着明显疲惫的声音。
“哪位?”
“翊杰,是我,你还在忙吗?”
“清婉,原来你还记得给我回电话啊,还以为你回去见了老朋友,就忘了我这个未婚夫了呢。”
程翊杰的话里透露出浓浓的醋意和委屈。
乔清婉忍不住笑了出来。
和程翊杰在一起后,乔清婉就把自己曾和陆景行谈过对象的事,告诉了他。
程翊杰并不在意乔清婉的过去,只是在得知她不得不回辽城后,就有些不高兴。
乔清婉临走前,程翊杰再三叮嘱她,等自己忙完这段时间,就去辽城陪她,让她不要和陆景行单独相处,他会吃醋。
乔清婉想起走前程翊杰的叮嘱,忍不住调侃他。
“怎么了,我们的程大医生又吃醋了?”
“我才没有。”程翊杰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,“我在电话旁边守了一天,刚结束一台手术,现在又累又饿,我好想你。”
听到这话,乔清婉的心慢慢软了下去。
和程翊杰在一起后,她才体会到爱情的美好。
“等半个月后结束巡演,我就回去陪你,程医生治病救人,辛苦啦。”乔清婉轻声细语地安慰着自己的未婚夫。
程翊杰听到乔清婉的话,感觉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。
“你好好准备演出,我忙完就去辽城,家里有我,你不用担心,等你回来,我们去看婚礼场地,领证结婚,再也不想和你分开这么长时间了。”
“好,都听你的。”
两人又说了会话,程翊杰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。
乔清婉从电话亭出来,一眼就看到站在路边的陆景行。
陆景行走上前,走到乔清婉身边。
“刚路过看到你在这,就想着等你打完电话,开车带你一起回家,走吧。”
说完,陆景行抬手打开吉普车副驾驶的车门,示意乔清婉上车。
现在是晚上七点,天已经黑了,她自己回家也不安全,没有过多犹豫,就上了陆景行的车。
全程沉默。
半小时后,吉普车停在了大院的入口。
乔清婉解开了安全带,转过身来,向陆景行礼貌地道了谢。
“多谢你了,景行哥。”
陆景行握着方向盘的手突然停住,眼中闪过一丝失望。
“清婉,我们之间真的需要这么客气吗?以前你从不会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,只是三年不见,我们的关系怎么变得这么疏远了?至少我们还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啊。”
乔清婉抬起眼睛,直视陆景行的目光,慢慢地说。
“景行哥,我们以前不就是这样相处的吗?哦,我明白了,你是觉得我对你不够热情了?”
陆景行没有回答,但他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,他不适应乔清婉对他冷淡的态度。
乔清婉看到这一幕,并不感到意外。
“景行哥,我们只是邻居而已,以前的订婚和婚礼,那都是个误会,而且现在都已经过去三年了,我们应该向前看了。”
“我也长大了,不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,如果我还像以前那样和你相处,让我未婚夫知道了,他会吃醋的。”
乔清婉提到程翊杰时,嘴角不自觉地上扬,幸福显而易见。
她嘴角的微笑落在陆景行眼中,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刺进了他的心脏。
“清婉,如果你恨我,可以直接告诉我,没必要编造一个不存在的人来拒绝我的好意。”
陆景行两次否认乔清婉有未婚夫的事实,他的自说自话让乔清婉既生气又无奈。
“陆景行,我没那么无聊,为了你故意编造谎言,破坏自己的名声,我的未婚夫下周就来了,到时候我会介绍你们认识的。”
陆景行听出了乔清婉语气中的认真,不像是在开玩笑,他突然感到一阵慌乱。
“清婉,你有未婚夫了,那我怎么办?你别忘了我们曾经还有婚约!”
“你也说了那是曾经,而且你不是不喜欢我吗,我们分开你应该很高兴才对,为什么一直纠结过去?我记得你喜欢的是许薇,她既然回来了,你们怎么没有在一起?”
乔清婉一连串的问题让陆景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。
“谁说我不喜欢你?如果我不喜欢你,我就不会和你订婚,也不会去申请结婚报告,还有,你凭什么认为,我们分开我会很高兴,这三年我过得浑浑噩噩,满脑子都是你!”
“我每天都去火车站,在出站口看看有没有你的身影,我就这样等了一年,好不容易把你等回来了,你却说你有未婚夫了,你让我怎么接受!”
陆景行说着说着,声音开始哽咽,隐约带着哭腔。
乔清婉只是平静地看着他。
陆景行只等了她三年就受不了了。
上辈子,她可是等了陆景行三十年,她现在不计较,是不想再和陆景行纠缠,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。
但她选择放手,陆景行凭什么又贴上来,这番话好像她是罪大恶极的人,但她只是用上辈子陆景行对她的方式对他,他怎么就受不了了呢。
“陆景行,你到现在还在把问题推给我,你敢发誓和我在一起的时候,你是全心全意爱我的吗?你敢发誓和我求婚,是因为真心想娶我,而不是因为许薇结婚了,你觉得没机会了,才娶我的吗?”
“你敢发誓,你从没对许薇动过心吗?”
乔清婉终于把那些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儿倒了出来,感觉像是把积压已久的闷气一扫而空,整个人轻松了许多。
陆景行站在那儿,想要辩解,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。
过了好一会儿。
在乔清婉冷冷的目光下,陆景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。
“清婉,我承认,当初向你求婚时,确实有些其他因素,但那只是一小部分。我真心想娶你,想和你在一起,所以我才向你求婚。婚姻不是儿戏,我不会因为许薇而对你做出不负责任的决定。”
“在学校的时候,我确实对许薇有过好感,但那都是年少时的事了,那种感情早就过去了。后来我对她好,是因为我的朋友,也是她丈夫,顾远山的请求,纯粹是出于友情,没有其他。我对天发誓!”
乔清婉轻蔑地笑了,即使陆景行说得再真诚,也无法掩盖他过去对她造成的伤害。
她不可能原谅陆景行。
“已经没意义了,陆景行。从卫生院你说出我们只是邻居那一刻起,我们就彻底结束了。”
说完,乔清婉没有再看陆景行一眼,打开车门下了车,走进了大院。
陆景行坐在车里,视线渐渐被泪水模糊,心如刀绞。
泪水从眼眶滑落,滴在方向盘上。
过了许久,陆景行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。
他当初为什么要那样说,听到爱人说出两人只是邻居的话,谁心里都不会好受,更何况乔清婉那时刚出了车祸,正是最脆弱的时候。
陆景行坐在车里,不停地懊悔着,而乔清婉回家后洗了个澡,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。
第二天。
乔清婉出门时,看到陆景行的车还停在门口,按理说这个时间,他早该去军队了。
她只是疑惑了一下,没有多想,背上包骑上自行车去了文工团。
今天的排练很顺利,大家都为了登台使出浑身解数,就连许薇也学得非常认真。
排练结束后,乔清婉骑车回了大院。
她刚把车停好,陆家大门打开,陆景行走了出来。
他的脸色非常苍白,脚步虚浮,好像随时都会倒下。
“清婉,你回来了,吃饭了吗?”
乔清婉皱着眉头看着他。
“你怎么了?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?”
陆景行咳嗽了两声才开口:“昨晚着凉了,没什么大碍,不用担心。”
话音刚落,许薇推开大院的门走了进来。
“景行,我今天去找你,他们说你生病请假了,怎么回事?严重吗?”
许薇边说边伸手想去扶陆景行,却被陆景行后退两步躲开了。
“我没事,不用担心,你回去吧。”
乔清婉听着陆景行冷淡的语气,挑了挑眉,没说什么,转身回了自己家。
大院里,两人似乎吵了起来,乔清婉没仔细听,也不感兴趣,打开收音机开始听广播。
陆景行似乎病得很重,连续三天都没去军队。
许薇每天都来探望陆景行,但都被陆景行拒之门外。
这天,乔清婉结束了一天的训练,走出了文工团。
陆景行一身挺拔的军装站在门口,看到乔清婉出来,招了招手。
乔清婉向陆景行的方向看了一眼,然后露出灿烂的笑容,小跑过去。
陆景行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灿烂的乔清婉了,伸出手准备迎接她,没想到乔清婉却越过他,扑进了他身后那人的怀里。
“翊杰!”
陆景行的手停在半空中,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。
乔清婉和程翊杰并肩而立,举止亲昵,引起了文工团同事们的窃窃私语。
“这是清婉的男朋友吗?”
“别说,那小伙子和清婉挺般配的。”
陆景行缩回手,压抑住心中的酸楚,转身看向身后的两人。
程翊杰轻轻将乔清婉的头发整理到耳后:“刚下火车就直奔这儿,幸好赶上了。”
乔清婉抬头看着程翊杰,声音带着惊喜:“不是说下周和舞团一起来吗,怎么提前到了?”
“太想你了,工作提前完成,等不及就来了,想多陪陪你。”
这时,文工团的同事们围到乔清婉身边,好奇地问。
“清婉,这是你男朋友吗?”
乔清婉点头,大方承认:“是的,是我的未婚夫,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。”
“恭喜恭喜!”
大家纷纷送上祝福,同时偷偷看向陆景行。
同事们陆续散去,文工团门口只剩下陆景行、乔清婉和程翊杰三人。
乔清婉拉着程翊杰的手走到陆景行面前,说道:“景行哥,给你介绍一下,这是我的未婚夫,程翊杰。”
“翊杰,这是陆景行旅长,也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哥哥。”
介绍完后,程翊杰向陆景行伸出手。
“陆旅长,你好。”
陆景行脸色难看,紧盯着乔清婉,对程翊杰伸出的手视而不见。
“乔清婉,他真的是你的未婚夫吗?”
程翊杰被忽视,却毫不尴尬,收回手,搂住乔清婉的肩膀,微笑着看向陆景行。
“陆旅长,我和清婉的婚礼定在下个月,在北京举行,欢迎你来参加。”
陆景行依旧不理会程翊杰,眼睛赤红地盯着乔清婉,不甘心地重复了刚才的问题。
“乔清婉,告诉我,他真的是你的未婚夫吗?”
陆景行的连番追问让一向温和的程翊杰皱起了眉头,正要开口,却被乔清婉阻止。
“没错,他就是我的未婚夫,也是我未来的丈夫,到时候欢迎你来参加婚礼。”
乔清婉笑着说完,拉着程翊杰的手,转身离开。
两人亲密的背影刺痛了陆景行的眼睛。
陆景行想说话,却发现喉咙发不出声音,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紧紧抓住,感到窒息。
他感冒刚好,原本计划下班后接乔清婉一起回家,没想到她的未婚夫却先到了。
眼前一黑,陆景行伸手按住胸口,身体摇摇欲坠,幸好扶住了旁边的吉普车才没倒下。
路过的战友看到陆景行的异常,急忙上前。
“陆旅长,你还好吗?”
陆景行太阳穴一阵剧痛,许多陌生的画面涌入脑海,额头渗出冷汗,呼吸变得急促。
最终,陆景行眼前一黑,失去了意识,幸好战友及时扶住他,将他送往卫生院。
与此同时,乔清婉和程翊杰刚到家,就看到陆母急匆匆地往外走。
看到乔清婉,陆母急忙握住她的手。
“清婉,景行突然晕倒了,现在在卫生院,你陪婶子去一趟卫生院吧!”
乔清婉一愣,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陆母拉走了。
程翊杰担心乔清婉,也跟着出去。
三人很快到达卫生院。
病床上的陆景行脸色苍白,双眼紧闭,不时皱眉,似乎在做噩梦。
陆母心疼地抓着陆景行的战友,急忙询问。
“景行这是怎么了,怎么突然晕倒了?”
战友急忙安慰:“婶子,别急,医生说陆旅长最近太累了,加上感冒刚好,身体还没完全恢复,所以才晕倒了,一会儿醒了就没事了。”
听到这话,陆母松了一口气。
乔清婉看到陆景行没什么大碍,对陆母说。
“婶子,既然景行哥没事,那我就先回去了。”
话音刚落,躺在病床上的陆景行喃喃道:“清婉,我不去了西北了,你别走。”
屋内众人听了陆景行的话,全都一头雾水,只有乔清婉愣在那儿。
这话不像是陆景行这辈子能说的。
难道陆景行也穿越了?
程翊杰注意到乔清婉情绪不对,便关切地问。
“清婉,你怎么了?”
乔清婉脸色难看,勉强挤出一丝笑容:“没事,我们走吧。”
无论陆景行是否穿越,都与她无关,他们这辈子的联系,早在三年前就断了。
乔清婉跟陆母打了个招呼,就和程翊杰离开了卫生院。
昏迷中的陆景行不断重复那句话,乔清婉却置若罔闻。
走出卫生院时,天色已晚。
程翊杰握着乔清婉的手,眼中满是忧虑。
“清婉,你脸色很差,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”
乔清婉抱住程翊杰的腰,把头靠在他的胸口,感受着他身上的温暖,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。
“只是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往事,不用担心,让我抱一会儿就好了。”
程翊杰将乔清婉紧紧搂在怀里:“如果遇到什么难题,一定要告诉我,我会一直支持你。”
“嗯。”
过了一会儿,两人分开,程翊杰把乔清婉送回家,然后回到了招待所。
乔清婉回家后,简单收拾了一下,就躺下休息了。
第二天,乔清婉出门时,陆母和陆景行还没回来。
程翊杰一大早就来大院接她去文工团排练。
到了文工团,准备开始排练时,乔清婉发现最前排空了一个位置。
许薇没来,同事说她请了假。
乔清婉不用想都知道许薇去卫生院照顾陆景行了。
大家都准备好后,就开始排练,她不可能因为一个人耽误大家的时间,况且这是许薇自己的选择,到时候上不了台,也和她无关。
排练结束后,程翊杰带乔清婉去国营饭店吃饭,然后在公园里散步,最后把她送回了大院。
乔清婉回家时,隔壁陆家亮着灯。
或许一直在等她,她刚进院,陆景行就开门走了出来。
“清婉,我们能聊聊吗?”
陆景行脸色苍白,眼神中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。
乔清婉想了想,点头同意。
她和陆景行确实需要一个了断。
走进屋内。
乔清婉给陆景行倒了杯水。
“说吧。”
陆景行喝了一口水,缓缓开口。
“清婉,我做了一个很长,又很真实的梦。”
“梦里,你也出了车祸,但你没有失忆,你出院后,我们就结婚了,婚后我申请去了西北,留你自己在家,我每年只回来一次,等我最后一次回来时,你已经不在了,我”
“这个梦太真实了,就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,前面发生的事都是一样的,只是在你出车祸后,就不一样了。”
听到这话,乔清婉明白了,陆景行不知为何,有了前世的记忆。
“陆景行,那不是梦,是真的,是我亲身经历过的事。你既然都想起来了,以后就不要再来缠着我了,我累了,这辈子不想和你有一点交集,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。”
“上辈子你为了许薇,在西北待了一辈子,现在许薇离婚了,你也是单身,你可以光明正大的追求她了,不会再有人阻碍你了。”
陆景行眼尾越来越红,握着杯子的手慢慢收紧,指节泛白。
“难怪在卫生院,你说我是你邻居,我还以为你真的失忆了,忘了我是你的未婚夫,原来,你是故意那么说的。清婉,是我对不起你,让你受了那么多苦。”
陆景行哽咽起来,泪水在眼眶打转。
“清婉,不管你信不信,我一定要和你解释一件事,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,不是许薇。我对许薇好,只是出于战友情谊,不夹杂任何私人感情。”
“前世,我奔赴西北,不仅仅是因为许薇,还有任务在身。任务一结束,我本打算返回辽城,但那时许薇怀上了孩子,她的丈夫又在外执行任务,身边没有亲人,于是我决定留下来照顾她,计划等她生产后再回去。然而,每次我打算动身时,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发生,让我无法脱身。等到我处理完所有事情,终于回到辽城时,你已经不在了。”
“清婉,我错了。”
乔清婉听到陆景行的话,心里堵得慌。
“陆景行,你把前世的事情说得这么轻巧,那我经历的那些痛苦又算什么?”
“你说不喜欢许薇,不是为了她去西北,你说你爱我,那你为什么当时不说,非要等到我死了,等到我心灰意冷了,才说出这些话,你觉得这还有意义吗?”
“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,这一世,我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,你现在就算说得天花乱坠,我也不可能原谅你。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谈这件事,以后我们各走各的路,除了邻居,我们之间再无其他。”
陆景行低下头,不敢直视乔清婉的眼睛,心痛从心底蔓延至全身。
“清婉,我没有资格请求你的原谅,我只是想解释清楚,不想让你误会我。是我对不起你,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了。”
陆景行说完,起身离开,走到门口时,停下脚步,回头望着乔清婉,声音颤抖。
“清婉,如果有来生,我一定会好好爱你,不会再因为任何人而忽视你的感受。”
“祝你幸福。”
说完,陆景行开门离开了乔家。
乔清婉站在原地,目送陆景行的背影,眼神复杂。
往事如烟,随风而逝。
这一世,她要追寻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。
从那天起,陆景行变得更加沉默。
许薇开始频繁造访陆家,排练也变得越来越敷衍。
北京舞团抵达辽城后,两队人马一起排练《荷花舞》,原本站在最前排的许薇,因为疏于练习,最终在演出时被调到了最后一排。
程翊杰因为工作原因,只看了首场《荷花舞》就返回了北京。
巡演持续了半个月,结束后,乔清婉和舞团一起回到了北京。
临行前,陆景行到火车站为她送行。
“清婉,听说你下个月要结婚了,我可能去不了,提前送你新婚礼物,祝你幸福。”
“谢谢。”
乔清婉接过礼物,礼貌地道谢,然后转身上了火车。
回到北京后,乔清婉和程翊杰开始准备婚礼。
陆景行向母亲表明了自己不打算结婚的想法,之后领养了战友的孩子。
许薇多次表示愿意和陆景行一起抚养这个孩子,但每次都被陆景行拒绝。
陆景行不胜其烦,最后彻底向许薇表明,自己并不喜欢她,也不需要她帮忙抚养孩子。
许薇仍不死心,一次趁陆景行醉酒,企图趁虚而入,却被陆景行无情地赶走。事后,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的所作所为。
她无地自容,只能离开文工团,一路向南,没有人知道她最终去了哪里。
一个月后,乔清婉和程翊杰在北京举行了婚礼。
婚礼非常热闹,结束后,两人回到了婚房四合院。
微风轻拂,程翊杰坐在院中的躺椅上,乔清婉依偎在他怀里,夕阳洒在两人身上,乔清婉舒服地眯起了眼睛。
程翊杰牵起乔清婉的手,轻吻她的手背。
“媳妇,这辈子,下辈子,下下辈子,我都要和你在一起,我们永远不分离。”
乔清婉张开手,与程翊杰十指紧扣,抬头在他唇边轻吻。
“那你得抓紧我,不然下辈子找不到我怎么办。”
程翊杰眼中满是宠溺,低头轻吻乔清婉的额头。
“遵命,老婆大人。”
故事至此画上句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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